隻有一瞬!
——第二次的沖擊更加強烈,直驅意識最深處!埋藏在記憶海深處的回憶勾連着血肉,再次血淋淋地呈現在視網膜前。
荒原中,男子牽着他的手,赤足走在細碎的砂礫之上。遠處是一座座矗立的輻射塔,而他們身邊是無數看不清人臉的人類,朝着尖塔,一步一叩首。修也學着,每一次跪拜,滾燙的沙子幾乎要将額頭灼化。
“海德……波拉……無論身處何地,我将永遠、永遠的……”哀怨的聲音萦繞在耳畔,修努力擡頭想看清那人的臉,畫面又倏忽扭轉。
幽靜的花園裡,穿着華貴的稚童拔出袖劍,怒氣沖沖地刺向自己:“為什麼…為什麼要奪走我的一切!”
“修捷,我是真的恨你!”
……
兩股力量在修的體内對抗,精神滌蕩從頭到腳灌注了幾輪,心智不足的人甚至經受不住一秒,而修卻生生堅持了十多分鐘,力量才慢慢減弱,順從地彙聚到掌心。
最後,晦暗的顯示屏浮現出微弱的綠光,像是已經臣服。
修沒有就此休息,單膝跪倒在操作台前繼續輸入指令。
【載入…】
【載入……】
【***……】
【-----//已激活】
“出來吧,已經搞定了。”修癱坐在地上,現在才放心地将含在嘴裡的鮮血吐出來。
“你不要緊吧?”薩金特躲在一塊由金屬闆和牆體搭成的三角區域,小心翼翼地探出頭來。
“沒事。不過我想起來一些事情……”修搖了搖頭,“你剛才是不是問我接沒接受過洗禮?”
薩金特屏住了呼吸,等着下文。
修疲憊的閉上眼睛:“洗禮…或許真的有過。在我很小的時候,有一個人曾抱着我跪在一座尖塔面前…那時候和我們一樣的人很多,大家都希望神明能夠指引他們一條生路……”
“然…然後呢?”薩金特替修擦去嘴角的鮮血,熟練地在肩頭紮了一針止痛劑。他冷不丁地想起被自己抛棄在戰場的孩子。如果他還活着,應該比修還大一些。
愧疚嗎?或許是有的,但那個時候很多人都這麼做,嘴上說着是為了外出尋找機會,賺夠了錢就接一家人回來團圓。實際上誰都知道,一旦離開了家鄉,就再也回不去了。
藥效很快就上來了,修嘴角泛起淡淡的微笑:“然後…呼……你們埃倫人信仰的神明也是綠色的嗎?”
薩金特注意到修的手在顫抖,就知道對方又開始犯病說胡話了,微微歎了一口氣:“累了累了,今天就到這吧。我都等了半輩子了,也不急于這一時。”
挂壁上的機械鳥從鐘表内部探出頭,發出刺耳的鳴叫。修看了一眼時間,已經是下午六點鐘了。再過一個小時,魯恩斯就要從從學校回來了,他确實得抓緊時間回去了。
“好。”修立刻站起身,“明天同樣的時間,我會再來。”
必須申明一點,修絕對不是畏懼某人,也不是什麼喜歡被囚禁的受虐狂,隻是單純厭惡他那雙幽怨又動人的眼睛。
第一天,魯恩期并沒有察覺到任何異常,和往常一樣與他柔弱的愛人相擁而眠,然後在次日的清晨匆匆離開。
今天,昆也加入其中。
賽博酒保年久失修,不能長時間工作,但是昆可以。而且薩金特是普通人,修的異能被封,他們需要一個異能者來做機甲的測試駕駛員。
今天結束前,修從睡衣口袋掏出一個存儲膠囊扔給薩金特。
“這裡面養了一個低階生命體,找一個異能者每天扣點精神力喂喂。幾年之後等他長大了,就可以進入控制台,操控機甲全域模組。這樣一來,沒有異能的普通人也可以通過指令操縱機甲。”
昆趕緊摟緊了雙臂:“别看我啊,賣藝不賣身的啊!”
“你從哪弄來這個寶貝的?”薩金特白了一眼昆,雙手小心翼翼地捧起膠囊,“如果能量産的話,咱們幾個可就賺翻了!”
“别想了,就這一個。養死了就沒了。”修想了想還是沒告訴薩金特,他手中所謂的生命體,是他脅迫羅莎切割下一部分意識植入的。
……
“還是老樣子,明天同樣的時間,繼續開工。”
……
半個月後
空曠的地下場所,一架碟狀的大型機體矗立在廢墟中心。
“銀色泛着神暈的金屬外觀,四通八達的機械觸腳,泾渭分明的上下艙設計……瞧這身段!瞧這氣質!神乎其技!簡直是神乎其技!”薩金特圍着機體小跑了一圈又一圈。
“現在給它起個名字吧?沒有你提供的設想,我也做不出來這種怪東西。”修就差沒直說,這個醜東西完全是按照甲方老闆的心意制作的,和施工方沒有半分錢關系。
薩金特憋了半天,漲紅了臉:“就叫宇宙船怎麼樣?”
遠處還在搬運零件的昆不滿地抗議:“太土了!你這起得什麼鬼名字?一點都不霸氣,要我說就應該叫凱撒大帝!夠霸氣,還緻敬了我崇拜的英雄——帝國曆史上唯一一位平民皇帝!”
薩金特立刻否決:“聽起來像是披薩快餐店,我可不想讓我的地盤湧入一堆肌肉發達、隻會嚷嚷着‘快給我漢堡包’的愚蠢異能者~”
昆:“你是在罵我嗎?”
薩金特:“啊哈~是嗎?”
“修,你說呢?”兩人齊齊轉向修。
修托腮認真思考了半天,也沒有頭緒:“額……那就叫凱撒大帝宇宙船1号?”
“駁回!!”薩金特和昆異口同聲地怒吼。
“不明飛行物?簡稱KKFC?”
“惡俗!”
看到二人鄙夷的眼神,修尴尬地輕咳了一聲,目光偏向别處。
幸好二人沒有在取名上糾結太久,最終還是薩金特動用了鈔能力,一錘子定音:
“——海之号角。”
“徜徉在銀河之海的無敵巨艦,勢必吹響人類希望的号角。瞧瞧,多麼神聖的寓意!”
解決了起名大事,薩金特緊接着提議在慶典當日進行第一次試飛。
“到時候守衛都在籌備慶典,所有人忙着狂歡,沒有人會注意到咱們。地下密道直通城郊排污場,我們可以借着污染處理的裝甲混出去,在翠奇山南上空溜一圈,過過瘾!”
“别把我算在内。”暴徒發言,修默默往後撤,“我個人目前是在被囚禁當中…不适合幹這這種抛頭露面的行為。”
“嘿嘿嘿…上了賊船,還想跑?”薩金特和昆怪笑着一步步逼近。
……
當晚七點,獵宮的晚鐘準時響起。
從訓練室到更衣室再到校門口,魯恩斯放棄了對任何人釋放善意,每天都用最快的速度趕回獵宮,隻為了第一時間看到他私藏的林間鹿。
走進客廳,看見沙發上懶散的身影,魯恩斯心滿意足地勾起唇角。
“殿下,您回來了。”
管家照例開始彙報日程:“今日皇宮已經派禮官送來了慶典所需的禮服,您随時可以試穿。另外還有幾家民間企業希望您在接受媒體報道時穿戴他們的産品,需要替您全部回絕嗎?”
“交由禮官決定就好。”他對管家做一個噤聲的手勢,悄悄來到修面前。
他摸了摸修的額頭,餘光掃過對方手中的書籍:“真是個好孩子,你今天表現很好,沒有發燒更沒有昏厥,甚至……還知道自己寫作業。”
“唔…你回來了?”
修蜷縮在沙發上,小幅度地抻了抻懶腰,脖頸自然地垂在扶手邊緣。他緩緩的眨了眨眼,纖長的睫毛還帶着些氤氲的水汽,好像真的剛睡醒不久。
“一定要等你回來才能吃飯嗎?我餓了。”
魯恩斯微微蹙眉:“不可以嗎?如果想要與戀人共進晚餐是一件過分的請求,那麼我想請求你的原諒……”
“可我真的餓了……”
“哦…抱歉,看來真的是我薄待你了。”看到修這幅模樣,魯恩斯頓時斂了刻薄的心思,順手替修擺好拿反了的《機甲維修藝術大全》。
細膩的鼻息刺激着修脖子上敏感的藍色印記,另一隻手則沿着手腕一路向上,一根一根掰開指節,與之十指交握:“修捷,我不在的這些日子,你似乎玩得很開心啊?”
修面不改色:“打發時間罷了。”
“情報科需要學習機體維修嗎?”魯恩斯笑笑,“你出冷汗了。别緊張,我不是那種控制欲很強的另一半。你就是真的背着我從通風管道溜出去,我也舍不得砍下你的手腳。”
魯恩斯拉着修的手,輕輕一提,以脅迫的姿态将人攬入懷中,“明天慶典結束後,讓新來的司機送你去科林大街13号巷口,我要送你一樣東西。”
“不準爽約,不準遲到,更不準帶你那群所謂的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