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半截入土的貴族老爺們永遠不會了解遠征的意義,他們甚至不知道這次遠征的目的地——宇宙,是個什麼玩意。事實上,即便在新曆30年,鈴蘭花的戰火席卷目之所即的每一寸土地,依然有相當一部分人不知道他們為何而戰。”
——《鈴蘭花王朝編年史第一卷硝煙的延續》
軍隊出發的當天,太陽光很刺眼。
烈日之下,海因德中心廣場的塑像已經褪去了前帝國留下的痕迹。穿着厚重铠甲的皇室近衛團守在最外圍,銀色長槍攔住沸騰的人群。
螺旋設計的看台圍繞巨型載具節節上升,坐在最頂端的官員和貴族人手一款最新設計的望遠鏡,可以觀看完全程的出征儀式。
隊伍之中,傑克·豪斯威爾少尉拉低帽檐“看來這群老家夥們也不傻,如果違背蘇·奧爾科特陛下的指令,老頑固口中鋼鐵包裹的怪物就會一腳踏平他們的府邸!”
“瞧瞧盧分伯爵那張臭臉,拉得比索克塞大橋還長。等咱們回來,有了功勳,還愁老頭子不肯把妹妹嫁給你?”.
看台之上,貴族揮舞着拳頭:“籲——籲——籲——臭名昭著的宇宙盜賊,滾出侯雷因!”
廣場之外,群衆高擡起雙手:“哦!哦!哦!侯雷因帝國萬歲!”
弗雷德裡克·馬爾赫恩上将身着銀灰色的重甲在三千将士的簇擁下率先登上天梯。
以蘇·奧爾科特陛下、羅塞爾·奧爾德林輔政大臣、理查德·鄧恩公爵為首的帝國頂級權貴已經在天梯的最高處遙遙等候完成最後的儀式。
拉蒙德仰頭想看清那些大人們,卻被耀眼的陽光刺痛雙目。
“功勳?那隻不過是第一步。”拉蒙德望向天梯,“傑克,我們隻有成為弗雷将軍那樣的人,那些人才會真正的閉嘴。”
出征的号角吹響,軍隊出發。
途徑盧分伯爵,拉蒙德摘下頭盔,微微欠身:“代我向缇蕾雅小姐問好。”
盧分伯爵氣得揮舞拳頭:“别癡心妄想了,我甯願她終身不嫁,也絕不讓她委身你這樣粗鄙的下等市民。等着吧,三個月後,我就會向她宣布你戰死的喜訊!”
“沒關系,您有很長的時間可以回心轉意。”拉蒙德清了清嗓子,重複了幾次吞咽的動作,按耐住跳動的心髒,跟着列隊登上雲梯,穿過悠長漆黑的船艙。
“我會讓您親自登門——求我娶您的妹妹。”
參加遠征的所有士兵都經過層層選拔,毋庸置疑的,隻要活着回來,就能獲得無上的榮耀。
如果能利用上缇蕾娅對自己的感情,得到盧分家族的身份,拉蒙德就可以徹底擺脫自己見不得人的出生——一個出生在培養皿、父母不詳、隻是出于培育人想要見識“基因多樣性”純粹惡意的産物。
剛開始登上戰艦,大家都很興奮,對即将進行的行動充滿了期待。這裡的人沒有人畏懼戰争,但凡有一點退縮,他們就無法通過篩選。
豪斯威爾興奮地攬過拉蒙德的肩膀:“趁着現在還沒正式工作,咱們先來合張影留念一下。這可是代表着帝國最先進生産力的“TP-7590螂型”仿生機甲,隻有弗雷将軍那樣的強者才有資格駕駛。”
拉蒙德遲疑了片刻,走到了散發着熒綠微光的機甲之下,軍靴踏上其中一隻機械臂。
二人用懸浮監控器機在機甲中間拍了一張合影。
*
1小時前
弗雷德裡克·馬爾赫恩府邸前
衛兵行了一個簡單的軍禮:“帝都一般任務執行署署長,漢斯·拉蒙德上校谒見馬爾赫恩上将。”
“混蛋!誰給你的狗膽子這麼說話的!”拉蒙德擡起軍靴踹向士兵,對傳令官深深鞠了一躬。
“還請幫忙轉達,就說前希律軍團直屬部隊,上将親衛,漢斯·拉蒙德希望能見将軍大人一面。”
那個叫杜德的情報科學生還被鎖在車裡,拉蒙德身後的兩位下屬誰也不敢出聲提醒。他們不明白為什麼上校在離開軍事學院後不立刻返回執行署,而是第一時間來到了馬爾赫恩上将的府邸。
過了一會,傳令官小跑着從府邸出來。
“很抱歉,将軍目前沒有與大人見面的打算。”
“将軍拒絕見我。理由?”拉蒙德忽然間如遭受到了巨大的打擊般,臉上浮現出灰敗之色。
傳令官行了個軍禮:“……屬下不知。雖然将軍不準備見你,但是他留給您一句話,讓我代為轉達。”
拉蒙德站定,微微垂下頭顱聆聽。
“咳咳。”傳令官緊張地幹咳了幾聲,衆目睽睽之下,一字一句的模仿着将軍的語氣:“漢斯,你太讓我失望了,竟然會害怕一個孩子的報複。”
“什麼?”拉蒙德先是一愣,随即羞憤無比,“是!那……将軍臨行前交待的事情,我已辦妥。關于最新一批的執劍人,我也有一些事情想要和将軍彙報。”
傳令官及時打斷了拉蒙德:“此事之後再談,将軍正在接待某位大人物。”
“是,那我改日再來拜會将軍。”拉蒙德的腳步一頓,強忍住喉嚨深處的惡心感,随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回到執行署,拉蒙德把自己一個人關在辦公室。
“鑒于漢斯·拉蒙德少尉在遠征中的優異表現,經蘇·奧爾科特陛下、羅塞爾·奧爾德林輔政大臣及弗雷德裡克·馬爾赫恩上将一緻批準,特此授予上尉軍銜。”
“鑒于漢斯·拉蒙德上尉在希律保衛戰中的突出表現,特此授予少校軍銜。”
“即日起,漢斯·拉蒙德調回海因德,任一般任務執行署署長一職,升少校軍銜。”
遠征後,拉蒙德的仕途一帆風順。
“尊敬的拉蒙德少校,哦不,我的意思是署長大人。您還記得缇蕾娅嗎?雖然當年在我的逼迫下,她有過一段不幸的婚姻,但是得知您戰死的假消息,第一時間就選擇了殉情,足可見她對您的愛是如此的忠貞。……什麼,讓我說重點?我的意思是她臨死前還留下一個孩子,如今也已經成年,您有興趣見一見嗎?咱們可以順便聊一聊軍需供應的問題。
……
回憶至此,周遭又響起了熟悉的機器嗡鳴聲,雜亂的腳步踏過長廊,強烈的嘔吐欲再次蔓延全身,拉蒙德狠狠地扯開制服的領口,将粗糙的手指探入口腔深處摳挖。
餘光再次瞥見桌上的相框,陰翳三角眼中閃過一絲迷茫。
“害怕?”
“真是可笑,我會害怕一個乳臭未幹的孩子?”拉蒙德驟然暴起将相框擲向地面,陳舊的相框頓時摔成了碎片,玻璃碎片将畫面中的兩位青年劃開一道裂縫,不規則的棱片将拉蒙德的臉映襯得更加扭曲。
“你們這群自以為是的上位者,别以為裝着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就可以掩飾自己内心的罪惡。因為該死的罪惡感,傑克那個縮頭烏龜才會躲得不見蹤迹。因為恐懼,馬爾赫恩你才會躲在希律要塞十餘年不回帝都!”
“見鬼了!沒有那個蠢貨知道應該在這個時候把鎮定劑送過來嗎!!”
“鎮定劑,我不想再說第二遍!!還是說,我需要砍掉哪個臭小子的頭顱才能冷靜下來!”
聽到辦公室裡傳來的咆哮聲,副官擦了擦額角的汗水,熟練地送上鎮定藥物,走的時候再一次走上前确認門是否關緊了。
“等等!你剛剛說那個叫杜德的小子怎麼樣了?”
“按照慣例,和先前那批淘汰的學生一起送給霍特先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