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蒙德此時才徹底冷靜下來,勾起不屑的嘴角:“我們冒着風險提供原料,可他們那邊遲遲沒有像樣的成品。再這樣下去,我這個外孫女婿可沒辦法再從老頭子那套到什麼經費了。”
“去霍特集團總部。軍部已經當了太久的慈善家,我倒要看看那位大科學家到底搞出了什麼名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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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蒙德·漢斯已經走了?”
弗雷德裡克·馬爾赫恩上将府邸
二樓的會客廳内,黑發青年翹着腿,一隻手自然地搭在椅背上,饒有興緻地看着來回往返的傳令官。
将軍府的布局裝修就和馬爾赫恩本人一樣無趣,銀灰色的主基調讓屋子裡的每一件陳列都看上去冰冷堅硬。
“弗雷将軍似乎比在下還要繁忙,即便一回海因德就被病毒感冒打敗,半夜還要強撐着病體接待絡繹不絕的訪客。”羅塞爾·奧爾德林坐在絲絨裡扶手椅上。他垂眸把-玩着手上的戒指,多褶的眼皮遮住三分之一的瞳孔,讓他英俊的皮相多了一份倦怠。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拉蒙德上校最早是你的副官之一。聽聞一起上過戰場的人,尤其是共同經曆一些非人的遭遇,更容易生出堅固的友誼,可現在看來事實并非如此。”
弗雷德裡克上将依舊是一身穿戴整齊的戎裝,徑直坐在黑發青年身邊。
“收起你無聊而又令人作嘔的刻薄,政客之舌對他人或許有用,但在我這裡毫無意義。”面對羅塞爾近乎直白的離間話術,弗雷德裡克面部無表情地說道。
“你應該稱呼我為輔政官大人或者奧爾德林先生。”
“我對你創造的這些華而不實的各種頭銜沒有興趣。”
“好吧,小弗雷。那我們今天隻以朋友的方式聊天。”羅塞爾并沒有把對方的冷漠放在心上,嘴角依舊噙着若有若無的笑容,他偏頭對身旁的護衛說:“無關緊要的人就退下吧,有弗雷将軍在,我的安全不會有問題。”
羅塞爾:“說起來,當初是因為對你的信任,我才将執行署的位置給了他。可他最近卻跟霍特走得很近,是真的嗎?”
弗雷德裡克:“輔政官的眼線遍布整個侯雷因,這種事情需要問我?”
羅塞爾:“我隻是擔心你不知情,好心提醒罷了。”
弗雷德裡克面無表情地将外套放在羅塞爾旁邊的椅子上,腳步聲還回蕩在長廊裡,寬闊的身影就壓了過來,徑直遏住了羅塞爾的咽喉。
“你又在算計什麼?是你把那小子放出來了?”經絡分明、肌肉發達的手臂幾乎将羅塞爾淡薄的身軀拽離沙發。
“咳咳…是他自己跑出來了,跟我沒關系。”羅塞爾的臉色肉眼可見地變紅了,他無辜地眨了眨眼睛,勉強擡起手:“咳…你先松手。”
“我提醒過你,留着他是一個錯誤。”
弗雷德裡克緩緩松開手,看着羅塞爾面色漲紅,咳嗽連連的模樣,冷笑一聲:“早在十年前,我就應該殺了他。”
此話一出,羅塞爾收起了嬉笑的神情,倚靠在皮椅上慢條斯理地整理着衣領:“修畢竟是洛德恩和海倫的孩子。況且霍林将他一手帶大,早已有了感情,我總不能傷了他的心。”
“哼,收起你那副虛情假意的模樣,如果是為了給你的老情人一個孩子,海因德的孤兒院裡有的是你老朋友的遺孤。洛德恩…不過是個缺心眼蠢貨罷了,當然你的老情人霍林也一樣。”
“弗雷,你應該知道的,我很忙。王族、保守派、教會、科技公司甚至還有你們軍部和北邊的埃倫國,所有人都認為是我挑起了事端。我不是村頭調解糾紛的鎮長,沒辦法一一向他們解釋我的良苦用心。”
“解決不了問題,那就從根源上消除問題。”羅塞爾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平靜之餘帶着一絲瘋狂:“這一點,修很像我。仇恨嗎?一方死絕了就可以消停了。”
“這小子要用最橫行無忌的行徑向整個帝國上層證明自己的存在,而我願意幫他一點小忙。”
弗雷眉冷冷打斷:“即便他很有可能會揭開有我們親手掩蓋的事實真相?”
“即便他最後揮劍斬殺的對象是你我二人?”
“誰知道呢?”羅賽爾挑了挑眉毛,“我們的同伴越來越少了,活着的當中有一些人開始不認同我們的理念了。我需要一把刀,将帝國上的腐肉和蛆蟲都剔除幹淨。”
“你應該知道,鍛鑄一把本該腐朽的刀最快的方法就是——飲血。我需要你再幫我一次,最後一次。”
“當年的事,我不會再做第二次。”弗雷德裡克下意識撫摸着自己的右臂,眼神裡閃過一絲厭惡。
說完這句話,弗雷德裡克便離開了,等出了府邸大門,才意識到這是他自己的家,該滾出去的是羅塞爾。
正準備回去時,傳令官一路小跑着來到弗雷德裡克身邊,附在他耳邊提供了一條訊息:
“回禀将軍,拉蒙德上校失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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懸浮車内,副官正在彙報最新的情況:“根據集團那邊的反饋,新一批淘汰的新生已經全部完成了初步的基因篩查。結果并不理想,除了用來進行前期樣本調查,對他們的幫助并不大。您看需不需要再安排一些更優質的……”
“不用。今天耗費如此陣仗替他們一個叛逃的小喽啰,已經讓執行署的顔面受損。軍部早已經拿出最大的誠意,可是霍特一直不肯公布的最新的實驗數據,明顯把我們當冤大頭耍。如今弗雷将軍已經回來了,我們不能總被他們牽着鼻子走,明白嗎?”
懸浮車逐漸駛離帝國大道,開往城南的高新區。
距離目的不到3公裡,就已經能在霓虹射燈穿梭的霧氣之中隐隐可見帝都科技大廈高聳如雲的建築群。
烏鴉和往常一樣盤旋在最高處的擺鐘上,黃金瞳孔俯視着往來的車輛。
忽然之間,夜空中傳來一聲急促的口哨,黑夜中的“執劍者”齊齊展開羽翼從高處急速俯沖,前仆後繼地用尖銳的喙鑿向車窗,幾乎要将整個懸浮車淹沒。
衛兵立即按動懸浮車的防護屏障,卻被拉蒙德一腳踹開:“沒用的,是集團的安保防護。我們已經進入虛空現場了。”
“那群不通人性的畜生到底什麼時候知道誰是它真正的主人?”拉蒙德勾了勾手指,“去把烏鴉全打下來,現在!”
“是。”随行的三名衛兵從懸浮車上跳下來,對準越來越多的烏鴉上下掃射。
“大人,烏鴉越來越多了!子彈的數量趕不上對方增長的數量,而且大部分是幻象,我們根本無法分辨!”
“沒用的東西,全都燒了不就行了。”拉蒙德彎腰探出車門,接過火噴射器,扛在肩頭。
“滋啦啦——”烏鴉的羽翼化為蒸騰的黑氣,肉身則掉得七零八落。
“小東西,我找到你了。”拉蒙德敏銳的聽到身後滋啦的電流聲,勾起唇角,彈開火槍上的保險栓,對着身後的黑霧就是一槍。
然而,冷靜而又嘲諷的聲音從另一個方向傳來:“不對。”
“哈——!是你!”拉蒙德瞳孔一縮,這才發現公路的邊緣懸停着一輛黑色的單人載具,心中暗道了一聲不妙,扭轉身形,便與一雙棕綠色泛着幽光的眼眸四目相對。
還沒等反應過來,兩把匕首劃破風聲,徑直穿過拉蒙德的胸骨,将其定在了車門上。
“咳咳咳——”武器附着的異能直接穿破了屏障,拉蒙德龐大的身軀重重砸向車身,留下一道很深的凹陷。
“嗯。在這。 ”少年的聲音略帶沙啞,纖細修長的身影從迷霧中走來。
“我說過,我們會很快見面的,拉蒙德叔叔。”修捷脫下黑色的絕緣手套,擡手扣在拉蒙德的臉上,一點點收緊,幾乎要将那雙陰翳的三角眼完全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