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面對魯恩斯一聲聲溫柔地诘問,修難得地陷入了沉默。沒有愧疚的神情,隻是沉默。
那太費時間了。修不忍告訴魯恩斯,那太浪費時間了。
“話太多,我隻允許你問一個問題。”虛弱的聲音傳來,修快要遏制不住腦袋裡一波比一波強烈的痛感。
“……”魯恩斯沉默、眼睛死死盯住那把匕首。他曾經在上面附加了很多私人的幻想。
“不問算了。”修歎氣。
“……你到底喜不喜歡我?”魯恩斯聽到了自己後槽牙磨碎的聲音,渾身的血液好像逆流而上沖進大腦,手腳都是麻木冰冷的,唯有後腦的血液在翻滾,叫嚣着渴求一個答案。
他曾今無數次這麼問過修,溫柔地、從背後抱住糾纏地問。
現在回想起來,修好像從來沒有正面回答過自己,簡單直接的是或者不是。可是魯恩斯從來沒有懷疑過,種種經曆表明他們早就心意相通,言語隻是多餘。
一個匆忙趕來的護衛顯然被場面的狼藉震驚到了,但他受過良好的訓練,不是特殊場合不會露出太吃驚的表情。他裝作沒聽到王子殿下的深情告白,小跑到修的身邊。
“大…,輔政大人想見你。”這時候再稱呼大人,已經不合适了。
“快點,我老子想見我了。”修催促魯恩斯。
“你喜歡過我嗎?”魯恩斯隻是機械地重複這句話。
“就這?不改了嗎?我還以為小殿下會問點有深度的問題呢…”修貼心确認。
“回答我。”
“回答我!”魯恩斯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隻想要一個答案。
看起來嫌疑犯的自首态度良好,不過為了保險起見,修還是被注射了鎮定劑。此時,他覺得自己腦部的疼痛開始緩解,就是眼皮子有點沉重;失血過多,身體也開始發冷。修的胳膊已經不能擡起來,雙手虛弱地搭在别人手上一直不受控制地在顫抖,然後任由劉茲給自己帶上手铐。
“喜歡呀,為什麼不喜歡。”修艱難地用手在傷口處抹了一把血,豪邁地點在自己鼻子下方,“就像現在這樣,第一眼見到殿下您,我的鼻血就克制不住想一直流。”
“隻可惜……”修的意識已經開始渙散,看着魯恩斯精緻的臉,思緒還能飄到十萬八千裡的别的地方。
“可惜什麼?”到這種地步,魯恩斯竟然還能保持冷靜聽修的鬼話。
修說:“隻可惜……好好的美人,一心想着結婚。”
“這件事有誤會…是基因檢測部出了問題,你不要在意,我已經在解決了。”魯恩斯俊美的面龐上露出難以抑制的痛苦深情,他的薄唇反複開合,試圖解釋什麼。
“隻要你給我一些時間……我有一個盛大的驚喜要給你。”
修顯然沒能聽到這句話,他眼前的黑霧越來越濃郁,腦中的嗡鳴聲也越來越強烈。他茫然的睜着眼睛,看着魯恩斯的口型,聽不到任何聲音。最後他釋然地閉上眼睛,昏倒在儀仗兵的懷中。
魯恩斯殿下宛若石化一般紋絲不動,隻是一雙湛藍色的眼睛死死盯着昏迷的修。
儀仗兵劉茲再一次慌亂起來,他不知道是不是該聽從修的囑托把他抱走,還是應該迎合盛怒的殿下,加倍殘忍對待一個犯人。
最後,劉茲和另一個同僚小心翼翼地架着修的胳膊離開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魯恩斯失魂落魄地回到禮堂,身上還粘着褪成暗紅的血迹。
周圍人或關心或打探,他隻是機械地維持禮貌的微笑,其實都沒聽進耳朵裡。
圍在奧爾德林大人周圍的護衛已經散去,魯恩斯一個擡頭,徑直與其對視。
四目相對,奧爾德林笑着沖他颔首,在這樣狼狽的情況下,魯恩斯還是肌肉記憶般同樣以微笑回應。他在心裡惡意地猜測輔政大人的兒子變成了殺害王廷重臣的兇手,對方内心會是什麼想法。
會不會和尋常的父親一樣,既生氣又憐惜,見到他的狗兒子會激動得給上一巴掌?
“繼續。”奧爾德林擡手示意。
“兇手已經被捕,典禮繼續。”站在奧爾德林身側的校長宣布。
“下一個環節,由羅塞爾·奧爾德林給20屆海因德軍事學院優秀畢業生頒發榮譽勳章。”
“情報科修·斯特蘭奇”
“情報科修——斯特蘭奇——”
禮堂特殊的構造,讓校長的聲音産生回聲,如鬼魅一般盤旋在穹頂之上,久久不散去。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将這聲音聽得一清二楚,包括意識已經漸将模糊的修·斯特蘭奇本人。
知道魯恩斯與修存在“某些關系”的人開始竊竊私語,不過還好魯恩斯已經不在意了。
又重複了一遍,仍是無人應答。老校長忍不住擦拭前額的汗水,尴尬地看了一眼在身旁不動如山的奧爾德林。
“真是個養不熟的狼崽子,那就跳過他罷。”奧爾德林端坐在座位上,他将手肘撐在座椅上,托着自己發昏的腦袋,對于這場鬧劇感到厭煩。
魯恩斯眼睛漠然地盯着領獎台,一邊默默将手探入軍服内裡,反複摩挲着那把已有裂紋的匕首。
“不,絕不,絕不會就這樣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