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制被他解開了。
她這才認真同他解釋起來,低下頭默默地說:“你和蘇輕竹的姻緣是被我改的,但卻不是我想要去改的。”
她說:“我對那段記憶沒印象,是因為瞿鳴之當初在我身上施了術法……”後面的話她雖然沒說完,可兩人卻都已經心知肚明。
“剛到這裡的時候,我不知道你們誰是善誰是惡,我隻知道瞿鳴之代表的是太玄劍宗,也代表着五大宗門,我以為他是善……”她頓了頓,擡頭看向謝長綏,發現他正半垂着眸靜靜聽着。
她啟唇,解釋:“他和我說你是魔,是你血洗了天臨國,而你本不該被放出來的……不,是瞿鳴之說,是因為我改變了你的命運,所以你才會逃出來……”
她原本真的以為謝長綏這輩子本無緣被放出來的,也以為是因為自己的緣故……
可現在看來,若謝長綏從一開始就和她的姻緣綁定在一起,那麼當她來到這個世界的開始,就是謝長綏将重獲天日的開始。
她非魔非妖,不會入佛塔,那隻能是謝長綏從裡面逃出來。
“瞿鳴之要我把你帶去太玄劍宗……”她的話并未說完,欲言又止,動着唇也不知道該怎麼去說。
她猶豫過,但也确實想過要帶他去的。
謝長綏沉着眼看出她的掙紮,突然開口:“天臨國的事的确是我做的,我的名聲差,你會這麼選擇,我早就料到,隻是……”
隻是他沒想到過,“蘇輕竹”是她的一個假身份,也沒想到過她會獨善其身,默許蘇輕竹來接近他,取代她。
“姜挽月,膽子不小。”他似笑非笑冷聲道。
姜挽月的重點卻不在這上面,而是看向他的眼神變了變,試探詢問:“天臨國……你為什麼要這樣做?你上次明明……”她想說他上次明明很護着天臨的百姓,可轉念又想到了為什麼,因為愧疚。
她深深皺起了眉頭,實在想不通,謝長綏到底是為了什麼要對手無寸鐵的無辜百姓下手。
謝長綏緩緩擡起自己的手,看了一眼,仿佛上面沾滿了人血,他道:“去天臨國之前,我被換過骨,淪入魔道,體内魔氣肆溢難以保持神志清醒,而偏偏妖魔都有一個共性,天生殘暴,極易嗜殺,入了魔的我也不例外。”
原來是這樣……
姜挽月知道他的意思,這是妖魔的天性,他們無法自控,更遑論剛由劍修堕入魔道的謝長綏,他根本無法控制自己體内的力量……
但即便如此,謝長綏的手上還是沾滿了鮮血,還是無辜之人的血。
謝長綏并不無辜。
姜挽月怔愣良久,隻聽見頭頂他的聲音再度響起,他重複着:“十三年前是我血洗了天臨國,你想要帶我去太玄劍宗的選擇并沒有什麼錯。”
“姜挽月,不必自責。”
聞言,少女心頭一顫,定定望向他。
“你的确背叛了我,可你并沒有做錯什麼。”他如同自問自嘲般,溫柔看她,哂笑:“不是嗎?”
久久無言,最終姜挽月閉上了嘴,不禁擡手覆蓋上他的那隻掌心,他的掌心溫熱,可手指卻是冰冷的。
謝長綏犯過罪,可不知道為什麼,親耳聽見他自己說起,她會有些難受呢?
他殺過人,也受過苦。
換骨、堕魔、入塔、妖毒……
以及被所有人抛棄、背叛、被所有人怨恨。
其中的哪一個說起來都是痛苦的。
他殺了那麼多無辜的人,如今被關十三年,被好友背叛兩次,這輩子妖毒纏身,也算是一種報應吧?
更何況,十幾年的心理折磨,也并不會輕松……
“謝長綏。”她忽然叫了他一聲,停頓好一會兒,才開口:“我們重新認識一下吧。”
“我……姜挽月。”她又停頓下來,略歪了下腦袋,尋着他的黑眸,彎下紅唇,一字一句道:“以後不論你是魔是妖,我不會再背叛你。”
謝長綏的黑眸中,複雜情緒微微湧動,他靜靜看着她,似乎對她的話并無反應,甚至好像不在意。
殊不知,心底死寂冰凍了許久的地方突然熾熱了起來。
他的指腹下意識在她柔軟的手背上摩挲着,聽着她語調輕柔而鄭重地說:“容修背叛過你兩次,可是我不會。”
“謝長綏,我喜歡你,不會離開你,也不會……”她回想起當初妖都的容修,以及太玄火海中的瞿鳴之,她繼續回:“再成為你的軟肋。”
謝長綏無言回應。
姜挽月笑看着他,卻并不知他心中所想。
她想,不說話大概就是此時他最好的回答了吧?
回去的路上謝長綏依然沒說話,卻一直老老實實地跟在她身後,就跟她花錢雇了個侍衛似的。
推開宅院大門,她大方介紹:“我的家,對了,也是韓何的家。”
“嗯……如果你想,也是你的家。”
身後傳來男人的一聲輕笑,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意思。
她偷偷回頭瞟他一眼,他忽而擡眼,四目相對,她默默回頭……
又對上韓何錯愕至極的視線,他懷裡抱着的花瓶“啪”一聲摔落在地上。
姜挽月莫名看着他,謝長綏涼涼的視線掃過去。
韓何瞪圓了眼睛,直指着姜挽月身後的男人,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聲音,驚愕大喊:“謝二!!!”
姜挽月還沒來得及反應,韓何就一陣風似的突然竄過來,他抓着謝長綏的衣裳,急急道:“你怎麼來了!他們,他們呢?!”
“韓何。”她無奈叫了一聲。
謝長綏看着自己被攥皺了的衣袖,不動聲色甩開他,又動作閑散地拍了拍被别人用力抓過的地方,并不理他,而是走向了姜挽月身側。
韓何更吃驚了,他猛地轉身,看着他們二人,剛要說話就看見昔日同門好友已經牽上了“嶽姑娘”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