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韓何替她出去一趟,還是為了調查瞿鳴之的事。
閣樓裡也沒什麼人,僅她一人。
此刻,她正托着腦袋望着樓下來來往往的人。
樓下逐漸傳來腳步聲,由遠而近,她并未回頭,甚至也沒有朝着屏風處投去一個眼神。
來這裡的人每天都有不少,她也沒什麼好去看的,隻等着那人走過來答話。
但那人無聲無息地上來後似乎就站定在屏風前,隔着屏障靜靜望着她,不肆意挪動腳步半分,也不多言半句。
有些奇怪。
姜挽月這才意識到不對勁,于是漫不經心提起筆,突然張口發問:“姓名。”
來這裡的人都是有所求者,也都知道他們這裡的規矩,所以她也沒多廢話。
有風掠過耳,她靜靜聽着,等着那人的回話。
那人的話也同她一樣言簡意赅。
他說的是——
“謝長綏。”
她慣性下筆,筆尖黑墨暈染開紅得喜慶的婚書,筆尖随手的動作緩緩遊走着。
“嗯,謝長……”綏……
她心頭猛跳,手逐漸僵硬,婚書上被她留下了一筆濃墨。
下一秒,少女手中的筆“啪嗒”一聲被她生生折斷。
她欲擡起的眸再度垂下,死死盯着那筆抹不掉的墨,強裝鎮定,莞爾而笑,言:“不知公子的相好叫什麼?”
“姜挽月。”
她臉上的笑蕩然無存:“抱歉公子,今日這單生意我們做不了,改日吧。”話音落下,她落筆起身,轉身走向扶欄,從頭到尾沒有朝他看過一眼。
表面看似鎮定無情,實則她扶着欄的手早已不自覺收緊,心中已然是一片兵荒馬亂。
良久,身後那人就與她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不願離去。
最後身後的人低低冷笑着,好似一改往日溫柔僞裝,他擡手一拂,就像那天的瞿鳴之一樣,擡手之間,一層禁制無形落下,仿若将她與外界隔開。
她瞬間将四周掃視一圈,赫然轉身,這才看向屏風中的那道颀長身影,那道身影緩緩朝着右側移動,逐漸露出謝長綏的真容。
他的目光一如從前,平靜地盯着她繞過屏風步步朝她逼近。
“今日這生意做不了……”他話猶未盡之際,人已經來到了姜挽月面前,兩人近在咫尺,他居高臨下審視着她,宛如盯上了即将被他拆吃入腹的獵物。
他揚唇哂笑,冰涼的手挑起她垂落的發,又徐徐低語:“……也得做。”
“謝長綏……”姜挽月動了動唇,想說點什麼,可人已經逼到了眼前,她也沒有繼續裝的必要,于是她硬着頭皮擡起頭直呼他的名字。
“不裝了?”謝長綏挑眉,指節已經撥開了面紗順着她的臉來到了下颌,挑起她的下巴,視線來回在她臉上逡巡遊離,他眼中含笑,一字一句提醒道:“我有沒有同你說過……隻要是你,我就能認得出?”
姜挽月望着他,忽然不太想說話。
畢竟,眼前的他,簡直有病。
看着确實還笑着,可心裡卻不知道裝的什麼黑心。
謝長綏欣賞着她此刻如同一個被抓包不敢造次的小兔子一樣,膽子不大本事不小。
謝長綏面上的笑意一點點加深,這笑直讓姜挽月忍不住打寒顫,也不敢多言,隻能畏畏縮縮地警惕盯着他。
謝長綏開了口:“名字。”
“……你知道。”她遲疑道,順帶看向他的目光也多了幾分失語。
謝長綏對上她的眼睛,重複:“名字。”
“……”她不得不回答,“姜挽月。”
謝長綏:“來曆。”
她望着他,緩緩開口:“大衍國。”
謝長綏想起那晚她的回答,挑眉笑開,眼底卻并無丁點笑意。
“瞿鳴之是你什麼人。”
“陌路人。”
“目的。”
姜挽月抿唇。
“賺錢緻富,平安順遂。”
謝長綏點點頭,突然沒頭沒腦來一句:“他是誰?”
姜挽月大腦一懵,誰?
“他”是誰?
她沒說話,隻聽見謝長綏又莫名其妙問了句:“喜歡。”
喜歡?
什麼喜歡?
她更覺得奇怪了,連帶着看他的目光都跟看神經病一樣,一副“你還好嗎”的表情。
但又怕惹惱了他,她斟酌再三,謹慎答話:“哦……我喜歡桂花糕、栗子糕、馬蹄糕……”
話還沒說完,謝長綏冷眼一掃,她嘴唇猛閉。
謝長綏說:“我問你喜歡的人,是誰?”
樓下來往的人吵嚷不休,喧嚣的塵世卻絲毫影響不到他們,他們如置身世外般,眼中在某一瞬間隻剩下彼此,而姜挽月的心也突然漏了一拍。
她瞳孔一縮,怔然望着他,那一刻,有種被人看穿一切的慌亂感從她的神色中溜走。
她找回自己的聲音:“你找到我,就隻是想問這個?”
“不隻是。”他淡聲回答完,又重複着說:“我要問的是,你喜不喜歡我,我這樣一個魔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