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骘緊抱住步翾,縱是淚痕已幹,仍未松手,直至午時練師忍不住進房打探,驚見這兩位兄長還纏着。
“打擾。”練師轉身便走。
“阿珧且慢!”步骘一把松開步翾,而步翾因一直未進餐食與水,微有虛弱,便是重重一倒,扶着床榻慢慢起身,卻見步骘已追出房門。
步翾随手攜來一塊糕點食下,乍聞窗外傳來拉扯之聲。
“放開我,非禮勿近!”練師費勁地想要掙脫步骘的手。
“阿珧你聽我解釋。對了,對,你将那一巴掌還給我,快還給我。”
一巴掌?步翾推門而出,疾速至步骘身側将他的胳膊反手制住,道:“你打過她?”
“阿翾你打我,快替阿珧打我。”步骘雙手扣住步翾的手,精神狀态似有些瘋癫。
步翾半阖眼眸,擡手握拳欲揍之,卻被練師趕忙用掌心攔住,道:“别,阿權已替我還之。”
步翾唇角閃過一絲欣慰與滿意,對孫權的認可再上一層,借着制住步骘的手,又将他拽回房中,道:“你,面壁思過。我去與阿珧好好一聊。”
“是是是。”步骘汗顔垂眸。
及至院落中,步翾才找到早已溜走的練師,取出一塊剝了殼的冷雞蛋,歎道:“還未原諒阿骘,想來是那一記耳光十分疼。來,敷一敷。”
練師回眸道:“早就不疼了。再者,阿權已為我還手。”
“那,阿妹因何生氣?”步翾打量那雞蛋,踱步于庭中石椅上,悠然而食,道:“哎,忘了盛水。”
練師見此,快步回客棧中取來茶盞,為他斟上一盞。
“我需讓他好好漲記性,否則,永遠是沒心沒肺一般。”
“哈哈哈哈。”步翾笑歎而搖頭,步骘這是有得苦頭吃了,乍一微驚,“這水,略燙……”
“放會兒就涼了。”
數日後,步骘帶這兄妹二人回到那間破茅廬,鋤土挖出一袋錢囊,正是當時練師鬥鴨所賺之錢,他一直沒有使用。
而今他似已釋懷,卻又道:“阿翾,我會在山陰照顧好自己,待你将嬸母與小妹接來江東,我再來投奔你。但你記住,是投奔,可不是出仕挑大梁啊。”
“君子一諾,此生不改。”步翾伸出右手。
“此生不改!”步骘與之合掌,又與練師道:“阿珧的心意我明白,隻是不知,能否再去鬥一兩局,多留些銀錢?”
“我,戒賭。”練師一字一字道。
步骘長聲一歎,惆怅地看向步翾:“哎。”
步翾笑看向練師的骨笛,道:“她若願意将短笛給我,我便可帶你去鬥鴨。”
步骘再次長歎良久,練師要是願意,她不就帶着自己去了嗎?正當無奈之際,練師取下骨笛遞給步翾,道:“給我阿兄,并非不可。”
步骘賠笑拽起練師的袖口,“走走,一齊去。”
鬥鴨場中,三下五除二,這步氏三兄妹幾近将賭注悉數赢去,如昔年在淮陰一般,恣意放縱,笑意不絕。
步骘拿到錢铢後,立刻去往當鋪,取出一把短雙劍,輕盈如羽,秀氣凝光。步骘再将一對劍穗從懷中取出,系于劍柄。
“借花獻佛,倒是多謝阿翾與阿珧。”步骘細細打量雙劍,輕将之揮舞試劍,而後将雙劍一一收入鞘中,眼帶笑意,久久未散。
步翾與練師相視而詫,應是步骘有了心上人罷,以年歲而看,他已十九,仍未娶妻,單身窮居,是該張羅一婚事。但步翾身為弟弟,長幼之别,平時或許可以拌嘴幾句,卻并沒有資格來為他主持這大事。
步骘忽發現這倆兄妹都在看他,趕緊收斂眼神,若無其事地抱着雙劍走遠,又嘟囔道:“剩下的錢兩還有足足八銀,我便先置辦一間大房子,要離耕田近,還要在溪水旁。夏日看晚霞,冬日……蘆花正好取來做被絮!”
練師雙手交叉抱在胸前,瞥道:“如今手中錢铢都以銀計算,你能不能闊氣點,直接買兩床棉被?”
步骘回眸長歎:“窮頓潦苦早已習慣,改不了!再說,絮被、棉被,都能過冬,凍不死人,何須求之?”
“但你這把雙劍,值十床棉被。”練師繼續反怼。
步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