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聞鑼鼓雍雍,一隊高冠人馬自城北而入,為首者馭白馬而緩行,手中執一托盤,盛着一卷诏書,直往太守府去。
原是議郎王誧攜帶漢獻帝的诏書到來,宣孫策聽令。
但太守府一如既往地清淨,并無異樣,孫策也未在府中,王誧于馬上相侯甚久,才有府吏前來相迎,接他入府堂席坐。
步骘踱步來到太守府外,本欲與守兵寒暄兩句,卻見其瞧見練師,便拱手迎之:“原是步姑娘,這邊請。”
步骘:“……”
“不好意思,在這兒住過一段時日。”練師挑眉打趣。
入側堂的偏室後,步骘坐立難安,愈發緊張。不一會兒,山陰諸将臣皆前後來至側堂,堂内氛圍愈發凝重,皆一左一右地小聲議論斥訴。
隔着雕繡屏風,堂内三人聽得一清二楚。
虞翻義憤填膺道:“張公可知,這天使來山陰前,先至宛陵,遷吳景為揚武将軍、領丹陽太守。此為朝廷親令,其職其位遠在将軍之上,是有心分裂江東!”
李術亦補充道:“除此之外,我還聽說朝廷任命陳瑀為吳郡太守,豈非否認将軍所奏之朱君理!”
張昭搖頭捋須,将略蜷彎的胡子拉成一條條直須,不盡地歎息,思索借口,道:“将軍此前名為袁術麾下,許是将軍之呈未至許都,而封陳瑀吳郡太守之令已下,難改也。”
李術當即反駁:“将軍貢禮方物已去兩月,曹孟德如何不知?卻未有改令,這分明是輕視将軍!”
張昭當即怒斥道:“李興略,休得妄言!天使尚在正堂,豈是想被他聽去不成!”
“阿骘兄!你來見我?”偏室内孫靈澤笑迎來,又驚道:“練師姐姐!練師姐姐!”語罷,靈澤一個箭步沖到練師身旁将她抱住,怨氣沖天嚎道:“我在山陰快要被憋死,可算有人來陪我了!”
忽地,側堂之門被輕推而開,張昭探出半個身子,斥道:“靈澤,休得大聲喧嘩,速速回内院避此!”
“略。”靈澤對着這個讨厭的大叔比了個鬼臉,便拉着練師帶着步家倆兄弟先入内院去。
放越過洞門,遙聞府堂中傳來一道威朗意氣之聲:“臣孫策來遲,不知天使到此,深罪也。”
聞府臣動身的動靜,料是紛紛前去迎孫策而拜天使。
未過半刻,議郎王誧奉戊辰诏書與印绶,大聲宣讀道:“董卓逆亂,兇國害民。先将軍堅念在平讨,雅意未遂,厥美著聞。策遵善道,求福不回。今以策為騎都尉,襲爵烏程侯,領會稽太守。欽此。”
孫策聽罷此言,面無表情地接過诏書,也不邀這使者上座,隻站在原地,目光上下掃視王誧,教這天使十分尴尬,直至心生畏懼。
孫策擁兵甚重,朝廷卻甯願封吳景為揚武将軍,隻給孫策一個騎都尉的小職,遠在揚武将軍之下,他怎會滿意。
王誧面露尴尬之色,先履職責,繼續诏道:“陛下另有诏敕,曰:故左将軍袁術不顧朝恩,坐創兇逆,造合虛僞,欲因兵亂,詭詐百姓,是策輸力竭命之秋也。亟與左将軍呂布及行吳郡太守安東将軍陳瑀戮力一心,同時赴讨。孫策,領旨。”
孫策冷眸睥睨之,此诏敕一眼便知是那位曹司空所作,令他與呂布、陳瑀合作攻取袁術。
可笑可笑,不取他孫策之意任朱治為吳郡太守,而遣這安東将軍陳瑀,怎可能與這二人戮力一心,可笑至極。
孫策依舊直立于原地,拱手躬身作聽令之姿,未接诏。
他目光餘處,李術即刻會意,拱手半跪于地,道:“天使,請恕末将直言,将軍以騎都尉領太守事,實過輕也。陛下為四海安而求賢能,怎會吝惜區區官職,豈非令天下将臣寒心?天使快速速回思,是否有遺漏之口谕诏言。”
王誧常年在皇城宮門内做事,如何能不察覺孫策的不滿、李術給以的台階,乍思孫策已誠心投安朝廷,若再一激怒他,盤踞江東而反,于曹司空大為不利,不由地脊梁骨發冷。幾番思索,趕忙賠笑道:“瞧臣這記性,恐是年老當辭歸鄉也。陛下口谕曾道,着,烏程侯孫策,明大漢之意,行明漢将軍、領會稽太守。孫将軍,可領旨?”
“臣孫策,領旨!”孫策當即朗聲而答,接過诏書,奉于胸前,昂首掃視堂内,英姿雄氣難掩。
如今,他才算是真正得到朝廷認可的會稽太守及雜号将軍,得位自正統漢天子之義,誰還敢非議?
王誧也淺舒一口氣,疾步回驿館後,立刻承制假節,将明漢将軍的印绶補給孫策,而後速速歸去中原赴命,未敢多停留片刻,擔心孫策又對這“行”明漢将軍不滿意,逼他作诏給個真正的将軍号,他可沒這實力。
畢竟,“行”,不過是“代理”之意。
但孫策也之他實權并無如此多,行明漢将軍總好過那騎都尉,倒沒有為難他,反而派人護送他歸去中原。
孫策親自送罷王誧,便速召集全數将臣共議。
謀士陳端當即谏道:“将軍,如今中原動蕩,宜坐守江東,而觀虎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