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熾烈的陽光照得人發懶,綴月宮門扉緊閉,蹲在門洞裡的小宮婢斜眼看大道上沒人,精神就有些松懈,背靠背地打起瞌睡。
不知何時,頭頂上灑下一片陰影,随即狠厲的一腳将還在美夢中的兩人踹醒。
“你們兩個怎麼在這?”被屬下簇擁上前的顔無恒抄着手,語氣發沉。
兩名宮婢像見到豺狼虎豹般驚慌失措,低着頭互相遞了一個眼神。
顔無恒在宮中混迹這麼多年,如何看不出兩人的貓膩,伸手撥開她們,徑直向内走去。
顔無恒繃着臉,率衆人闖入。
寝宮前打轉的嬷嬷激靈一下,飛撲到門口就要去通風報信,手剛挨到門邊就被人按在了地上。
“我是鬼嗎?一見我就跑。”顔無恒蹲在嬷嬷面前,笑眯眯道:“你家娘娘幹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呢?叫你在門口望風。”
嬷嬷幹笑道:“哪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老奴是想進去通傳一聲。”
她說完,忍不住神色緊張地向屋内瞅了一眼。
薄薄的一張門闆透出些微的動靜。
嬌媚入骨的一聲顫音溢出,撩到人心尖尖上,又酸又癢。
“殿下,不知太子妃與妾身相比,誰更得殿下喜愛?”
梁承基才得了意趣,此番大膽之言沒過腦,立時應道:“自然是你,她隻是個形容粗鄙的婦人。”
兩人白日裡孟浪放縱,竟不加遮掩。
顔無恒低眸,注意到趴在地上的嬷嬷蠕動着嘴唇。
下一瞬,鞋尖迅速而精準地塞進嬷嬷大張的嘴裡,還惡意地往裡抵了抵,将那聲叫喊徹底堵回了嗓子眼。
屋内兩人不曾察覺,還在兀自低語。
阮甯蕙含着喘息,忽然嬌笑道:“殿下上回還說要賞我,不如……賞我個皇子傍身。”
梁承基似是極慌張地捂住了她的嘴,“這是大逆不道的話,還不快止聲!”
阮甯蕙的聲音頓時朦胧不清,嗔怨道:“沒事……她們……外面守着。”
顔無恒面無表情地聽完,收回了腳,命人将抖若篩糠的嬷嬷提起。
“饒命啊!是阮貴人令我們瞞着信,不許外傳的。”嬷嬷眼淚鼻涕直淌,哭得上不來氣。
“沒事,我不怪你們。”顔無恒細長的眼睛略彎了彎,竟浮現了笑意,“你隻乖乖告訴我,阮貴人與殿下私下來往可多?”
“多!殿下近些日子頻繁出入,這月已有七八次見面。”嬷嬷心一橫,直接将自己的主子出賣得幹幹淨淨。
顔無恒轉了轉眼珠,笑中漫起詭異,低聲吩咐了幾句。
嬷嬷倒吸一口涼氣,向他再次确認道:“這些藥材都是大寒之物,如此大的劑量下去,可能會損傷女體,日後……”
顔無恒忽然投射而來的陰毒目光,讓她當場駭停了餘下的話,心中後怕起來。
這位統領東廠的廠公,是如何殺伐果斷,自己得了阮貴人三瓜兩棗的好處,難不成還要為她賣命?
“您放心,老奴定會瞧着阮貴人将藥喝下。”
顔無恒聽後滿意一笑,并未驚動屋内兩人,帶着屬下轉身離去。
他這次竟掉以輕心,險些白白為他人做嫁衣。
阮甯蕙這賤人心機頗深,知曉未來的龍椅非梁承基莫屬,竟生出了不該有的心思。
顔無恒回望通往綴月宮的幽深宮廊,彎了唇,釋放出一個涼薄的笑意。
既是同樣淪落到泥沼中,滿身腥臭地苟活,就别想妄圖踩着他爬上岸。
臨到晚間,綴月宮的宮人來報,說阮貴人貪涼食多了瓜果,如今腹痛不止,無法侍君。
景帝掃興不已,随口囑咐讓太醫過去瞧一眼,即刻擺駕去了别的妃嫔宮裡。
太醫得了顔無恒的授意,切過脈後将所聞所感通通咽進肚裡,隻開了些無傷大雅的藥方,然後便收拾了藥箱,匆匆出了綴月宮。
雖在五月,圍着厚重錦被的阮甯蕙還是感到遍體生涼。
嬷嬷端着玉碗,小步走到她面前。
烏黑的藥液不住搖晃,倒映着她憔悴萎靡的臉。
下一瞬,玉碗被猛地掀翻。
嬷嬷捧着阮甯蕙被燙得通紅的手掌,忙喚人去取治燙傷的軟膏。
餘下幾日,綴月宮的門似鍍了層冰,阮甯蕙這一病,景帝似是将她遺忘,龍辇再也不曾停留。
阮甯蕙不甘坐以待斃,讓宮婢攙扶到銅鏡前,“為我上妝。”
“可您的身子還沒恢複。”宮婢怯懦地出言提醒。
阮甯蕙按着桌角,指甲泛白,極勉強地坐直,又重複了一遍方才的話,語氣堅定。
阮甯蕙命人取了厚重的脂粉和胭脂,遮掩了自己憔悴泛黃的肌膚,細細描摹紅唇,使其嬌豔欲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