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遭還真是弄巧成拙了,若釋心師傅被他們收買了,再來此地,三言兩語間就能定了她的罪責。
隻是想收回方才的話已經晚了,李氏直接派人去請了華潭寺的僧人來此。
等待的間隙裡,李氏甚至給衆人賜了座,畢竟此事塵埃落定之前,還不能直接論斷燕洄為罪奴。
燕洄如坐針氈,心神不甯,她深知如果坐實了這個罪名,她拿不出一千三百兩的贓款歸還沈府,就會被押送縣衙,先遭一重刑罰審問,再無翻案的可能,最終會被論處為囚犯。
燕洄拼命地想着對策,若事情再無可轉圜的餘地,也隻好拖到沈星溯回來。
畢竟這事原是沈星溯交托給她的。
可沈星溯是個混不吝的霸道性子,會為自己撐腰嗎?
實在不行,也隻好道出那樁事來央求沈星溯了……
事情看似山窮水盡,燕洄卻反而平靜下來,心中好似有了些底氣,扶着椅子坐得端正。
約摸三炷香的功夫,釋心在小厮的指引下緩緩走到屋内,他穿着素樸的灰色棉衣,長發挽髻,因身形俊偉高大,再加上掌間垂落的佛珠,倒有幾分肖似隐世高人的疏朗冷淡。
李氏信守佛教,待他極為客氣,閑言少叙了一回,便将發生了何事講與他聽。
釋心沉着安靜地聽完,從隻言片語中立時清楚了争端緣由,微不可查地側了目,看到燕洄雖體面地坐在一旁,素來明亮澄澈的眼眸卻黯淡了幾分,失神地盯着地面。
釋心收回視線,雙手合十道:“貧僧确實與這位燕姑娘就貴府祈福一事而商定交接過,合契也是當面确定了無誤才簽字畫押。”
張總管一腳踏出,從椅子上站起道:“既然如此,那還請釋心師傅重新查看合契,然後将各項銀款去向細細說與太太聽,看到底是不是有人暗中做了手腳,将一千三百兩銀子私自昧下了。”
釋心接過了幾頁輕飄飄的合契,不知有意還是無意,久久不說出已演練過的話,急得張總管一顆心随着合契翻動而上上下下地不安穩。
張總管暗恨釋心趁火打劫,無法,掩在長袖裡的手撚動了幾下,示意給釋心,做出清點銀票的手勢。
燕洄在旁,因時刻注意着張總管,便将兩人暗地裡的手勢信号看得分明。
釋心動了動嘴唇,還未說話,燕洄忽地站起,手在袖裡攥了攥,言辭懇切道:“釋心師傅是佛門弟子,必然斷滅了貪癡嗔的毒念,會如實禀告事情真相。畢竟,釋心師傅一句話就關系着奴婢的身家性命,奴婢的清白也全仰仗着您了。”
張總管面露不屑,斜睨着垂死掙紮的燕洄道:“你這是在威脅釋心師傅?還用你提醒嗎?釋心師傅當然會還原事情真相,務必不會讓那些個膽大包天的奸佞之輩法外逍遙!”
張總管這次勞師動衆地張羅此事,還倒貼了不少銀子,不為别的,就是要力保一舉成功,将燕洄壓得徹底擡不起頭來。
燕洄辦成祈福一事後,他是有些忿忿不平,牢騷了幾句也沒再提起過,原沒想過與這種鄉野丫頭過不去。
卻不曾想還是他眼光短淺了。
幸好菊落在前些天與他說起,“張總管您是府裡的老人,我不想見您日後落魄,忍受此等恥辱。實話與您說了,其實祈福一事隻是個敲門磚,我在二爺身邊伺候着這些日子裡,沒少聽燕洄央求着二爺将府上其他大小事務交給她張羅呢!”
張總管聞言悚然一驚,“她一蓬門小戶出身的如何當此重任!況且,她一女流之輩,辦事多有不便,二爺不會這麼糊塗的!”
菊落冷嘲道:“您不知,燕洄是個不踏實的狐媚子,她用了些不入流的手段哄得二爺要将她父母接到府裡做管事,若這麼長久下去,我看咱們府上還真要被燕洄一家人攪得翻天覆地呢!”
張總管被菊落一席話說得有些動搖,後面幾日更是寝食不安,出行恍惚起來。
二爺本就是個性情中人,說一不二的,要是真的興緻來了,聽信了燕洄的話,要以他年歲太高難當重任的緣由卸了總管一職,也不是不可能發生的。
忐忑了些日子,他混沌的腦袋忽然清明了,與其這樣猜測下去,不如提前下手!他在府内何等地位?焉有任丫鬟宰割的道理!
于是,張總管借着菊落的主意,收買了釋心,裡應外合,到太太李氏面前告燕洄一個貪得無厭,私自斂财的罪名。
如今沈崇山與沈星溯都不在府上,自然由李氏掌管府内事務,她不會任憑一個品行不端的女子留在二爺房裡興風作浪。
張總管得意洋洋地望着燕洄,跟自己鬥?她還嫩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