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溯如今陪表姑娘賞梅,那不知何時才能回來,燕洄困頓不堪,回到房中開始補覺,想着待他回來再禀告也不晚。
燕洄睡前先攬起袖子,将釋心師傅所贈的藥膏抹到了手臂上,其實手臂上的剮蹭傷不足挂齒,便是不去管它,不出幾日也就愈合了,也落不下多少疤。
釋心師傅一番好意,贈了這麼大一隻瓶子,何年何月能用光?
福至心靈,燕洄想到上身的傷處,雖已痊愈,當時菊落從中作梗,擾了郎中,沒替她傷後理療,還留着偌大的肉粉色疤痕,看着着實可怖。
燕洄便用指尖挑了一些晶瑩透明的膏體抹到了肌膚上,香味清淡,隻是不知效果如何。
燕洄攏了衣衫,仰面躺在床上,不出一會便沉沉睡去,一時無夢,醒來後通體舒暢,說不出的惬意。
睡覺這會子功夫,日頭紮了下去,獨留西邊一條暖黃色的線,眼看天就要黑了,燕洄急忙梳攏了鬓發出了屋,去廂房拿了灑掃的工具。
路上偶遇了幾名下人小厮,居然一反常态,向她主動問好。
燕洄頓覺怪異,細細打聽才知,她前腳将契約送入賬房,不過才幾個時辰,這事居然就傳遍了沈府。
燕洄沒想到幾個年過半百的管事居然還有這麼大的活力四處嚼舌頭。
這事細究起來,原是不合規矩的,說起來不過是沈二爺一時高興賞丫頭的一個臉面,若大張旗鼓地四處張揚,對于她一個如今地位低微的小丫鬟來說不僅立不起來威信,反倒會引得衆人不滿,樹敵太多。
燕洄很難不聯想到此事是張總管派人刻意針對她而為。
就在燕洄回到院子裡時,剛将腳邁進院門的那一刻,弊端已完全顯現出來。
如果說菊落原來見到她隻會無視或者偶爾挑釁幾句,那麼現如今菊落的樣子活脫脫就像被拔了翅尾的大公雞,鼓起胸脯,馬上就要惡狠狠地撲上來與她幹上一仗。
燕洄避無可避,與她迎了個照面。
菊落似是才聽聞消息,她是沈星溯院裡的大丫頭,居然被燕洄這個從瞧不上眼的搶了風頭。
原先期盼着燕洄能将此事辦砸,自己再好好奚落她一番,時至今日,全都落了空。
菊落羞憤交加之下,随便尋了個由頭挑刺道:“你人不在院裡灑掃,又去哪裡偷懶耍滑了?”
燕洄如實陳述道:“我這幾日為二爺囑托的事奔波,實在勞累,所以才去屋内小憩了一會兒,耽誤的活我這就補上,不會拖延到明日的。”
“喲!這是有免死金牌挂身上了,不過是辦成了一件事就自封大功臣似的還在白日裡睡大覺,我告訴你,沈府裡沒這個規矩,看我今日不替二爺打你這個不懂規矩的憊懶丫頭!”
燕洄屬實沒想到菊落在衆目睽睽之下竟敢與自己動手,雖下意識側身躲過,可還是被菊落的指尖掃過臉頰,落了一道狹長的紅痕。
燕洄撫着臉頰,眉眼中落了些薄怒,菊落慌了一下,轉瞬又想到,對方進府不過數月,量她也不敢如何,便上挑着眉毛,得意洋洋地看着燕洄道:“你記住了,這是我替主子……哎喲!你敢打我?”
原來是燕洄在她說話時刻,幾步上前,擡手便打了回來,因出手太快沒有半分遲疑,讓菊落完全沒有防範。
菊落欲還手皆被燕洄擋住。
菊落臉上吃痛,捂着臉震驚地瞪大了眼睛道:“你敢打我,我要去告訴二爺,把你這個粗野丫頭趕出府去!”
菊落在院子裡仗着大丫頭的身份作威作福慣了,其餘人從來是敢怒不敢言,頭一遭竟在燕洄身上碰了個釘子,氣更不打一處來。
燕洄笑盈盈地讓開了路,客氣道:“要告狀就現在去,快請去。”
然後又在菊落怒氣沖沖地離去時,沖着她的背影,聲音不大不小地說道:“等你說完,我也得好好地說上一說,說說你在平日是怎麼欺壓其他丫鬟小厮的,再說說二爺吩咐你給我找了住處和營生,你又是怎麼張羅的?這一樁樁一件件說出來,到時候二爺又會懲治誰呢?”
這一番話直刺到了菊落的心尖上,她雖霸道慣了,可最怕在沈星溯面前失去溫婉可人的形象,攥緊了拳頭,氣得上下牙咯咯碰撞,恨不能噬其肉,飲其血。
“賤人!”菊落顫着聲道:“别讓我抓得了機會收拾你,到時定要你好瞧!”
說完便跑着離開了。
燕洄對菊落又惱又無奈,對于這種氣量狹小,心眼堪比針尖的人她實在不想招惹,可既然警告已經說出去了,希望菊落能老實一陣子。
雖說燕洄揚言要去沈星溯面前讨公正,可她還是有些膽怯的,誰知那個活閻王會不會偏袒自己的貼身丫鬟,又或者一時興起判個各打五十大闆。
燕洄上主屋和廂房轉了一遍,發現沈星溯居然還未回來,便原路返回,想着先将手裡頭的活做完了,也好讓菊落挑不出錯來。
可剛走到院門口,便聽到外面一陣打砸聲響,伴随着一陣陣尖聲怒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