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溯的尾音剛剛消失在空氣中,一個龐然大物猛地鑽進了房門,落地的瞬間,周遭小厮紛紛倒退幾步,向門外挨蹭着。
燕洄背對着房門,不敢回頭,
猩熱的喘息近在咫尺。
沈星溯拍了拍籠門,心滿意足地瞧着燕洄面若白紙,矮身鑽進了一人高的籠子裡。
籠門卻遲遲未關。
燕洄握住木條,不敢置信地向沈星溯看去。
沈星溯若無其事地退開,讓大花邁入籠内。
籠内氛圍霎時變得沉重壓抑。
燕洄盡量蜷縮在籠子的一角,環抱肩膀,嘴唇顫抖着幾乎說不出話來。
大花向她緩慢接近,鮮紅的舌尖吐出,在她臉上舔舐着。
白森森的犬齒僅需輕輕一合,登時就能要了她的小命。
燕洄吓得一動不敢動,木頭人似的由着大花動作,一雙杏眸瞪到極緻,默默地流出許多淚水,将領子都染濕了。
沈星溯饒有興趣地看着她,方才被吵醒的怒火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期待燕洄這個細作能為了留在自己身邊到底能做到何等地步。
隻是眼前情形并不如他所料,小丫鬟的骨氣僅僅昙花一現。
燕洄哭得梨花帶雨,眼神都吓直了,魂飛天外。
他隻好踢了踢籠子,讓大花蹲坐下來。
燕洄一得空就伸長了手臂來拉他衣角,卻被他厭惡地躲開。
“二爺!奴婢知錯了,奴婢願意睡在這籠子中,請二爺不要将奴婢與豹子關在一處,求求您了,二爺您可憐可憐奴婢。”燕洄聲嘶力竭地向他告錯求饒,涕淚橫流。
如花美眷,哀求至此。
若是别人興許就放她出來了。
可惜沈星溯心冷似鐵,反倒一把關緊了籠門,還落了一把重鎖。
燕洄猛地抓住他的手,像抓住最後一株救命稻草般泣血道:“求二爺寬恕奴婢的無禮,放奴婢出來,奴婢實在怕。”
沈星溯卻是厭惡非常地甩開了手背上攀附的柔荑。
他從不喜有心計的女子。
更何況是司禮監派來的細作。
若不是他在這偏遠的太守府内沒有消遣,早将她處死了。
沈星溯道:“你安靜地待上一夜,我就寬恕你。”
燕洄手臂在空中胡亂揮舞着,“待上一夜,奴婢會瘋掉的啊!二爺!您别走,放奴婢出來,求求您了!”
女子呼喊聒噪刺耳。
沈星溯向大花一揮手。
大花立即用爪子按住燕洄的背脊。
方才還哭鬧不休的少女轉眼便安靜下來,趴在籠子裡,絕望的氣息從死灰般的眼眸中流露出來。
這一刻,燕洄千頭萬緒。
悔恨自己急于求成,不聽好友莺兒的勸阻,執意以此法留在沈星溯身邊。
可沈家權貴高門,便是做尋常的丫鬟她也是不夠格的。
這是唯一的良機,能留在沈星溯身邊去到沈家。
沈星溯頭也不回地進了内間,其餘人等紛紛退出,還貼心地阖上房門。
外間無燈,霎時落入一片漆黑之中。
花豹的氣息沉重,嗬嗬的喘氣聲近在耳旁,獸口中滾燙濃烈的氣味幽幽縷縷。
這一晚度秒如年。
雖目不能視物,燕洄始終瞪大了雙目,盯着虛空中的一點,背脊因長時間未曾活動而變得僵直麻癢。
直到花豹疲累,躺倒在一旁睡去。
燕洄松了一口氣,不敢動作發出聲響,雖腦中繃緊了弦,卻也在天亮前昏睡過去。
再度醒來時,肩膀上似乎有人在輕輕拍動。
燕洄睜開眼睛的同時,四肢百骸痛癢不休,頭都擡不起來。
一道陌生的嗓音在耳邊響起:“二爺他們都出去了,午後才能回來,你先出來吃點東西吧。”
燕洄活動着脖頸,勉強擡眼,籠門大敞着,豹子不見蹤影。
面前一個灰衣短打的小厮正關切地望着她,“等二爺回來前你在進到籠子裡就行,我不會告訴二爺的。”
原來燕洄被折磨了兩天一夜,形容落魄,連被留下看守燕洄的小厮都看不過去了,冒着風險讓她出來得半日喘息。
燕洄爬出籠子,就着一個茗碗咕咚咚飲下冷茶,又囫囵吃了一個小厮遞過來的包子。
小厮安慰道:“沒事的,他們都出去了,你回去睡一個時辰,待會我去叫你。”
燕洄千恩萬謝,回到自己房間倒頭便沉沉睡去。
隻是噩夢不休,猛獸的深淵巨口和尖利的獸爪如影随形,燕洄幾次驚厥起身,額頭冷汗淋漓,身體痙攣欲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