唬的大山裡的人被錢迷了眼,紛紛加入挖礦隊伍。
離家近的還好說,可以吃完晚飯回家。離得遠的,隻得随便搭個棚子,就着破爛衣服,裹足而眠。
父親左柱國有個二八杠的大自行車,騎了許多年,之前隔三差五他會晚上回家,擠出時間和母親生孩子,後來,自行車車胎破了,也沒修,索性不回來,隻在放假或者有急事的時候回來。
相較于母親,左明還是更願意父親在家,隻有父親在的時候,他勉強能吃個好飯,母親在家,他幾乎頓頓挨餓。
父親照顧母親一周的月子走後,母親身體健壯,可以下床走動。
她意識清晰地指揮哥哥姐姐做這做那,從粉色刺繡苞谷枕頭下,拿出散錢,交代大姐買各種菜品。
母親月子期間,胃口大開,她将做的菜,如鲸吞海,全部一個人吸入喉嚨,一點不給眼饞肚餓的孩子們留。
吃完倒頭就睡,從不過問自己的兒女們。
左明已經餓成習慣,再過兩個月,他發現母親又開始嘔吐,聲音哇哇叫,尖銳刺耳。
這是又懷了。
他想,她跟母豬一樣,天天懷,天天躺,天天吃。
心中逐漸對母親束貞感到厭惡。
春去秋來,左明年長一歲,他長高了些,雖然身體依舊瘦弱,可他的眼神在一衆男孩中,最為漠冷銳利,像鷹的眼,讓人感到深深的震掣。
男孩子天性好鬥逞強,出門左拐有一條街,家家戶戶的男孩子喜歡在這條街上玩耍。
街的西邊有塊空地,男孩子不是跪在地上打彈珠,就是玩卡紙,一個個又是跳又是叫,玩得臉色紅漲,無比興奮。
空地四周,種滿了香椿樹,春分谷雨時節,枝桠光秃秃的,上面鮮嫩的香椿樹葉早已被人們采摘幹淨做飯吃去了。
“唰”的一聲,一個石頭子砸在左明身上。
石頭子銳利,仿佛是一塊鋒利無比的玻璃片,幾乎要把他脆薄的衣服刺穿,硬生生地鑽進他的肉裡,疼得這個3歲小男孩,忍不住“哇”了一聲叫出來。
他被打哭,遂而憤怒地叫喊:“誰打我的?!”
“哈哈哈,我打你的,怎麼樣,服不服?!”
向左明走過來的男孩5歲,粗壯肥胖,手裡得意地捏着木制彈弓,眼神頗為不屑。
左明不客氣地冷哼,死死地盯住他。
左明認識他,他叫扈達,是這條街最為霸道的男孩,仗着自己長得膘肥體壯,平時不是搶别人吃的就是随便欺負别人。
“不服氣啊,居然敢瞪着我?!啊?!”扈達毫不客氣地又從兜裡拿出一個石子,射向左明。
左明硬抗向他腹部射來的石子,強忍疼痛,徑直走向扈達,緊捏拳頭,重重打在他肥肉亂顫的下巴上。
“操/你媽,你是什麼東西,居然敢打我啊?!?!”扈達沒想到這個看起來瘦弱不堪,悶聲不作氣的男孩,居然敢反抗自己。
“媽的!”扈達提起左明的衣領,将他一腳絆倒在地,坐在他身上,瘋狂地發/洩剛剛被打的怒氣。
左明雖然身體被扳倒,可眼神狠烈,毫不屈服,像暗夜裡的小狼,用嘴咬住扈達的手腕,用勁很足,咬得他鮮血直流。
“哎呦!”扈達着急忙慌地松開手,捂住流血的手,疼得一直叫媽。
周圍的孩子們,興奮異常,手舞足蹈地看起這場你争我鬥的好戲。
左明捂住背部、腹部背打的傷口,黯然回家。
他疼得飯也吃不下,當然也沒有人會關心他。
他躺在床上,紋絲不動,腦袋上滲出絲絲細汗。
雖然他受了傷,可再去空地玩耍的時候,扈達再也不敢随便打他。
他朝扈達露出得意、不屑、冷漠的笑。
扈達雖然氣的要死,可拿他也沒辦法。
有些男孩慢慢地和左明玩到一起,街上的男孩分成了兩個派别,一是以左明為首,二是以扈達為首。
兩個群體時不時來摩擦,對對方破口大罵,把剛剛從大人那裡學來的罵人詞彙當成時髦,毫不猶豫地丢在對方頭上。
“司馬玩意兒!”
“狗娘養的東西!”
“下三濫!”
“你媽死了!”
“你爸死了!”
“你是孤兒!”
“你全家暴斃!”
……
扈達有一天興沖沖地在街道上大聲叫嚷:“左明,你爸死了!”
左明馬上予以還擊:“扈達,你媽死了!”
扈達這次沒有生氣,眯着的小眼睛,流露落井下石的興高采烈,他雙手叉腰,肥胖的蒜頭鼻哼哼呼氣,尖銳的嗓音響徹在大街:“左明,你個龜/孫,你爸死了,屍體都躺在村口啦!哈哈哈哈哈哈!”
左明微微心顫,他麻利地朝村口跑去。
圍着一大片人,哭聲從人群包圍圈裡傳出來。
左明擠進人群,地上整齊地擺放男人黑漆漆的屍體,他們面目焦黃,身體像黑炭一般。
他凝神望去,看見父親左柱國,安詳地躺在塑料袋子鋪就的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