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要知道,我雖不能讓你死,但有很多方法可以保住你性命的同時,讓你生不如死。”宴知洲說:“你不該過來的。”
葉星緩緩擡起頭,刀鋒橫在她的頸側、身前、手臂的傷口邊緣,但卻沒有人敢妄動一下。
她曾是世子最得力的部下,也是王府裡守着門的厲鬼,多少試圖帶着秘密逃離王府的人倒在了她面前,甚至連二公子都不曾幸免,而如今她卻成了想要破開府門的背叛者……她會成為下一個亡魂嗎?她會死在他們的刀下嗎?
每一個訓練者都緊握着劍,那目光像是陰影裡窺伺的鬼。
而葉星并沒有說什麼,她隻是在這血刃後與宴知洲對視,黑灰異瞳裡映着那遙不可及的身影,也映着他身後逐漸顯出光亮的雲層。模糊而朦胧,卻又仿佛像清潭般澄澈簡單。宴知洲忽然發現,多年前曾在那間地牢裡,她站在宴離淮的身側時,也是這個模樣。
血腥與殺戮填充着成長的歲月,容貌會褪去稚嫩,手段會更加果決,武功也随之精湛,但某種藏在她心裡更深處的東西,似乎從來都沒有變過。
她是從何時起産生了這個想法的?
片刻後,他看到葉星輕輕扯動嘴角,露出無聲的哂笑,說:“世子能留屬下一命,就足夠了。”
外面的紛雜聲越來越響,那些住客似乎開始了反擊,砸砍木闆的聲音逐漸向周遭擴散,他們在試圖砍爛每一扇窗戶,打算趁着樓内的人應接不暇時闖進這裡。
她說:“世子應該已經沒有時間讓屬下生不如死了。”
訓練者略微偏頭,等待着世子的命令。而宴知洲僅僅隻是微笑着搖了搖頭,說:“……這就是你的打算嗎?所以,你就這樣孤身闖進這裡,在賭我到底知不知道你所做的一切。如果賭輸了,我什麼都不知情,你可以借此在我身邊繼續活下去,直到那個機會出現。而賭赢了……”
他說:“你可以主動去找那個機會,隻不過,要再受一點皮肉之苦罷了。”
……機會。
什麼機會?
所有人不由在心底琢磨了一遍。而在這時,葉星已經拔出了刀。他們不能殺了葉星,這是至關重要的命令,橫在她頸側的劍急遽回撤,幾個人也下意識跟着往後收刀。葉星趁着這個間隙擋開了眼前的訓練者,掠向宴知洲。
宴知洲向後仰身,閃着血光的刀尖堪堪貼着他的前頸劃過。他在側身的同時,順手抽走旁邊訓練者手中的劍,架住了葉星揮來的刀。
刀鋒相撞的清響被淹沒在了人群的喊聲裡。他們甚至能聽見一樓内傳來的慘叫。有的住客在踏進窗戶時被砍傷了,但更多的人如同浪潮般湧進了樓内。
他們揮起刀來沖向眼前的黑衣人。他們看着那一張張神色淡漠的面孔,眼裡不再帶有任何的畏懼,幾十天來積攢的憤怒與痛苦仿佛被附着在了刀劍裡,以至于在每一次的交鋒時都爆發出了猙獰的嘶鳴。
兩把刀照着葉星的胳膊斜劈而來,葉星果斷收手,彎刀無力掉在了被血染透的絨毯上,發出微弱悶響的同時,葉星已經撞上了其中一個訓練者,擡臂擋在刀柄,一拳砸向那人肩上的刀傷。
那人喉嚨裡溢出一聲悶哼。葉星盯着那人的眼睛,耳邊一時隻能聽到自己粗重的喘息。她站起身,在抽出另一把彎刀時站起身,暼向房門。
異響如同海浪般交疊沉蕩,那聲音逐漸變得越來越響,越來越激烈。接着,窗外傳來了另一種與樓内嘶吼截然不同的驚喊。主樓的那些訓練者也過來了。他們圍住了那些住客,試圖解決那些拿刀反抗的人,然而卻又在不久後和另一群趕來的守衛打在一起。綠洲附近一團亂,三樓走廊沒有任何腳步聲傳來。
葉星回身避閃,劍鋒貼着她的左臂順劈而下。
“再拖延一點時間。”葉星聽到沉洛說,“宴……”
站在葉星前方的沉洛扭過頭,刀光隻來得及在她餘光裡閃過一瞬蒼白。葉星微微皺眉,幾乎是本能的反應推着她向前,越過了眼前露出破綻的訓練者,擡刀替沉洛擋下那一擊。
葉星在右腿傳來刺痛的瞬間,一刀捅進了眼前訓練者的胸腹,鮮血在抽刀時噴濺了她半臉,繼而又沿着下颌緩緩淌進領口。葉星擡起眼眸,右腿的抽痛讓她不受控制地屈膝,血泊裡的血點随着膝蓋砸地向四周迸濺,如同大漠紛揚的黃沙。
賀蘭圖想要起身去幫,卻被圖坤和身邊另一個住客阻攔。他們搖了搖頭。
“……世子,已經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