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地一聲清響,擲出的匕首撞歪了那人手裡的刀,而就在這刹那的失誤裡,身後的訓練者自後一腳踹倒了那住客。甯步塵随即手起刀落,将人釘在了血泊裡。
宴知洲擡眼,看向站在門口的兩道身影,“你們來了。”
兩人低頭行禮,“世子殿下。”
賀蘭圖看着門口那張熟悉的面容,微微皺眉。
葉星看了圖坤和賀蘭圖一眼,順手扣上空落落的匕首套扣,神色如常。甯步塵将錦袋遞給了世子,如實彙報:“世子,方才主樓突然湧進了太多人,屬下們隻好選擇引燃火油,好在屬下拿到了……但後來那些逃出火場的人纏住了屬下幾人,他們一時脫不開身,屬下便趁着他們一時分不清秘寶到底在誰手裡,用木盒僞造了個假的,吸引他們注意力,趁亂離開了那裡。”
“你做得很好。”宴知洲接過錦袋,注意到了她手腕上的傷口,“你中了狼毒?”
甯步塵微頓,說:“是客棧老闆……他在武器上淬了毒。”
“武器?”宴知洲用骨笛挑起甯步塵的手腕,撩開袖角,手腕周圍的血污已經模糊了那處一指長的割口,看不太清傷勢到底如何。他輕挑了一下眉,沒去看站在後面的葉星,問:“他用的什麼武器?”
葉星低眸看着桌角的血點。
甯步塵聞言擡起頭。
“——她一定會說出實情的。”
旁邊的沉洛輕聲開口:“……世子清楚知道客棧老闆和那些手下用的都是特制而成的玄色勾爪,那道割口也和勾爪的刃片吻合,為什麼還要問出這句話?”
因為世子已經開始懷疑了。
沉洛說:“甯步塵親眼見過客棧老闆,自然也就知道南陽王府的二公子真正擅用的其實是劍,勾爪也許隻是為了掩藏身份的手段。既然世子這麼問了,就意味着他已經對客棧老闆的身份起疑了……不過,具體到什麼程度,就值得琢磨了。”
到何種程度了?
屋内一片寂靜。不過眨眼間的停頓裡,甯步塵開口:“回世子,是……”
“……重要的是,你可以選擇賭一把,徹底隐瞞客棧老闆的身份,哪怕世子起疑,你也可以用無數個謊言掩蓋過去。但是甯步塵不一樣。”沉洛稍稍歪頭,耳語般地小聲說:“她是最清楚客棧老闆身份細節的人,如果世子在日後開始忌憚你,很快就會想起今日她在幫着你一同蒙騙他的事,那麼到時候她的下場很有可能……”
甯步塵不同,她還有得選。
“隻要她現在說出實情,說出客棧老闆的身份,她往後的功勞遠可遠比幫世子拿到秘寶要高得多。”沉洛快速地說:“要知道,她已經站在世子面前了,她不需要你的幫助,自然也不會再受你的任何威脅了。”
甯步塵回答了什麼。
“等你死後,”沉洛的話音輕而平穩,卻如風聲般蕩在耳畔,蓋過了甯步塵的聲音:“她就可以真正取代你的位置了。”
葉星擡起眼,手指微微屈起,那是下意識想要拿刀的動作。但她看到世子的神色沒有任何變化,屋中的其他人也是如此。所有人都在看着甯步塵,認真聽着從她口中說出的每一個字句,但他們什麼都沒聽到。
方才遠方狼群的叫聲吞噬了她開口而出的第一個字音,而此時此刻,當那嗥叫終于消散時,甯步塵突然捂住脖子,彎下腰,仿佛喉嚨裡有什麼東西正在抓撓着血肉,讓她劇咳不止。點點鮮血順着指縫濺在地上。葉星看着桌角新添的那幾滴血,沒有說話。
“——世子,”周圍訓練者拉開甯步塵,護在世子身前,“不好,她的狼毒要發作了!”
“帶她下去吧。”宴知洲說:“把帶來的解藥喂給她。”
“可……”訓練者橫劍抵在甯步塵側頸,猶豫了一下,道:“世子,她傷得太重,而且已經出現毒發迹象了,解藥未必能控制得住。”
“她幫我拿到了秘寶,又幫我解決了主樓的那些麻煩。”宴知洲擡眼看向他,“難道你覺得,就因為她僅僅有可能會因為狼毒傷害我,我就會選擇放棄她?”
“屬下不敢。”訓練者低頭說:“隻是……屬下覺得,她未必能熬得過——”
“用帶來的最好的藥去救。”宴知洲後退了幾步,順勢靠在桌邊,看着沾在指尖的那點血迹,說:“她可是功臣,等她醒了,我還有很多關于主樓的事情想要知道。比如,那個客棧老闆是誰,又是如何得到這個骨笛的……”
先前重新點燃的蠟燭早已被風吹熄,外面雖然天色微亮,屋内卻仍籠罩着一層陰霾。所有人都望着甯步塵。而甯步塵依舊低咳不止,似乎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任由訓練者攙扶着往外走。
“當然。”宴知洲說:“比起那些,我現在更想知道,她中的明明是狼毒,為何卻到現在都沒有攻擊他人、出現幻象的症狀出現。”
甯步塵在經過葉星時猛地擡頭。葉星看到了那雙眼并沒有出現明顯的血絲。甯步塵竭力伸出手,想要說些什麼,但喉嚨裡卻再次傳來刺痛的痙攣,她不得不捂嘴劇咳起來,沾着血的指尖倉促擦過葉星的衣袖,沒有留下任何痕迹。
葉星聽着房門關上的聲音,輕輕吸了一口氣。
宴知洲看向葉星。他逆着光,看不清面容,聲音卻依舊那麼和緩,“因為你給她的不是解藥,而是讓她體内藥血進一步惡化的蠱毒。是嗎?”
圖坤震驚地擡頭。屋内所有訓練者下意識按住刀柄。
“……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