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怪不得總覺得修士之間的交往，顯得有些淡淡。這并非是感情不好，而是當壽命變得極度綿長，對時間的認知，也會有所不同吧。

而陸昭昭已經開始體會到這點了。

玉憐香問：“會覺得寂寞嗎？”

“有點。”

寂寞嗎？不能和愛的人們時常相聚，自然是寂寞的。可是……大家都在變好，在為更光明的未來而努力，那麼這份寂寞也就不是寂寞，會在心底裡醞釀成期待吧。

這麼想着，就覺得好過了許多。況且——

她輕輕地拉住青年的手，依戀地把臉貼在他的掌心。

“……有你們陪我，我就不寂寞。”

“……”

他的睫毛一顫，如細雨中振翅的蝶翼。不禁垂眸看去，她也擡眼看他。氣氛一時極靜，又在靜谧中拉出絲絲縷縷的甜。空氣裡隻有雙方淺淡的呼吸聲，青年垂眸，輕輕躬身低頭，她的眼睫顫了顫，卻并未閃躲。

然而恰在此時——

靈犀玉牌發出了一聲嗡鳴。

“哇！”

陸昭昭吓了一跳，慌慌張張去把靈犀玉牌摸出來：“是誰……啊，阿岐？！”

待感知到消息的内容，陸昭昭一下就把方才的事忘光，猛地站起身來。

“香香！”她說：“我們去修羅教吧！！”

玉憐香：“……”

看着興高采烈的少女，他輕輕地，輕輕地歎了口氣。

真是……道阻且長啊。

-

玉公子感到惆怅。陸昭昭未必沒有；但她的注意力，已完全轉移到别的事情上——

她總是這樣，有時叫人覺得很可愛，但有時也怪可氣的。

可巫岐的傳訊，卻是真的正中她的七寸。其實訊息的内容也不長，簡略來說便是——

【小謠估計快從千瘴谷出來了，你要來給她一個驚喜嗎？】

先前巫謠便問陸昭昭，能否登門拜訪；而今年六月，巫謠已及笄。按修羅教的規矩，似巫謠這種闆上釘釘的下一任繼承人，在及笄後還需闖過試煉，才能正式出山遊曆，是以成年儀式舉辦過後，巫謠就進入了千瘴谷，一直沒再有消息。

但她沒了消息，巫岐卻和陸昭昭保持着聯系。經過十影鎮之事，巫岐也深感能力不足，回宗門潛修，此時正做了一個“情報員”。他也是很關心自己的妹妹的，盡管自己不敢出現在她面前，卻很積極地給陸昭昭傳訊。

因而，陸昭昭這次來雲谷，也是打着“等等看”的主意，想等巫謠出山，就給她一個大驚喜——

說來慚愧，這些年兩人根本沒機會見面。好歹巫謠小她那麼多，若是讓小姑娘自個兒跨越千裡，登門拜訪，陸昭昭心底才不安呢！

而如今——

“……這就是修羅教啊。”

想登門拜訪修羅教，不算容易；好在有巫岐牽線，這拜帖是遞進去，也順利通過了。陸昭昭等人從雲谷出發，先去往了香城——小姑娘有好多美食沒有嘗過，上門拜訪也需禮節，她就先去采買一番，備了許多好吃好玩的，給她當作賀禮。

再在和岐城落了一落，等巫岐出山來接。随後便是一段漫長的進山路……陸昭昭雖在飛舟上遠遠瞧見過，修羅教距和岐城還有些距離，但還是第一次知道，它們離得着實不近。

或者說——距離還行，但山路實在難走？

修羅教好像就沒打算好好修路，山裡山外，簡直九曲十八彎。群山峻嶺，格外陡峭，若非巫岐駕了葉靈舟來接，幾人估計有得繞。

“我們進出山都靠靈舟啦。”巫岐道：“寨子裡也都有靈舟渡的，和岐城也有……但尋常外人不曉得，也不給他們用。”

他們的靈舟，實則是一種極具特色的小型飛舟，形同一片金色樹葉，根據規模不同，載人量也不同。巫岐駕駛的這個，算是小型的，沒有船艙，看着也就能載不到十人，真如一葉扁舟，禦空而行。

“我還以為你們人再多些哩。”他說：“亭曈先生和玉前輩都不在？”

陸昭昭說：“他們都有事忙啦。”

其中亭曈，是深思熟慮後，決定留在九重雲阙潛修一陣子，原因當然是陸昭昭明确表示——“我不要和未成年談戀愛”。小鳳凰沒有辦法，隻能閉關一陣子，表示自己一定盡快，成為“成年大鳳凰”。

且除此之外，因為陸昭昭似乎總是遇到危險，亭曈也确實覺得自己的修為還不夠用，正好借此機會再加強一波……省得之後她要去做什麼，他保護不好她。

陸昭昭：“……我哪有那麼事故體質……嘛！！！”

而玉憐香——玉憐香，則是在香城被絆住了。他去了香城，當然是要去醉生樓看看的，那些由他當年救助女子所留下的傳承，他無論如何也得看顧一二。然而醉生樓最近似乎有些小麻煩，玉憐香對此有些猶豫，陸昭昭則直接勸他留下，幫幫那些女孩。

“但是，阿離……”

“沒事啦。”

她握着他的手：“我又不是小孩子，離開你就哇哇哭……你有你要做的事、該做的事，我不會攔。”

她也不會吃醋什麼的……玉憐香是怎樣的人，陸昭昭很清楚。親昵地蹭蹭他的掌心：“乖啦，你且忙去，好好幫一幫醉生樓的姐妹們。她們過得也辛苦，你要好好照拂，若有什麼要幫忙的，也随時叫我。”

都是些凡人女子，做的又是歌舞生意，總歸不少麻煩事。玉憐香既然來了，怎麼也不能袖手旁觀吧？他不是那樣的人，如果是，陸昭昭也不會對他動心了。

“等你忙完，再來找我。”她說：“我又不會跑掉……蕭聿哥和花花還在呢，又是去人家宗門作客，不會有事的。”

玉憐香：“……我總覺得不放心。”

他含含糊糊，跟陸昭昭撒了好一陣子嬌，保證了自己絕不被别的女子碰一下，會盡快去找她……才戀戀不舍送她離開。陸昭昭看他真是可愛，臨走前偷偷地啾他幾下，親親臉頰，親親下巴，如玉公子俊臉紅成一片，讷讷不做聲，純情得可以……猶豫了半天，才淺淺在她眉心落下一吻。

“等我，阿離。”他說：“我很快就去找你。”

“嗯嗯！”

——因此，此行前往修羅教，也不過陸昭昭、祝青燃、蕭聿、花容時及蛋黃酥，四人一貓罷了。

蛋黃酥變作小貓，警惕地扒在陸昭昭肩頭，很有偷感。這正是因為陸昭昭飛劍上瘾，老是忘記帶他，他又不會飛……遂很經常變作貓咪，在陸昭昭身上當挂件，誓死不分離。

陸昭昭：“哎呀……”

小貓咪，真可愛！生來要被媽媽親死的！時不時捉住啵幾下，蛋黃酥倒是很開心啦……

蕭聿和花容時對于跟着陸昭昭到處跑也接受良好。

“我們倆平時也沒什麼事幹嘛。”花容時道：“倒是跟着昭昭，有不少趣事。正好修羅教我也沒拜訪過，今次沾個光，長長見識。”

蕭聿道：“正好采集些此處的藥草。”

他倒是來過修羅教的，還不止一次，但神神秘秘，不肯跟陸昭昭細說。以至于她隻能好奇地觀望，問巫岐道：

“我們進你們修羅教，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