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圓滿了。

烘好的、捂了霜的柿餅子，表皮是有些堅韌的。一口咬下去，牙齒整齊地把表皮切開，舌頭上能清晰感覺到一丁點的澀感與粗糙的質地，随之而來的就是甜絲絲、柔韌的半幹果肉的滋味……好吃得很。

陸昭昭吧唧吧唧吃一個，又吧唧吧唧吃一個，很滿足地感歎：“甜喔。”

秦令雪也嘗一個，挑眉：“是還不錯。”

他倆你一言我一語，從柿子好吃，讨論到“天邊那朵雲像獅子狗”。一直曬到太陽下山，才懶洋洋爬起來，懶洋洋下了長壽面。

陸昭昭說：“這是中西結合！好運加倍！”秦令雪聽不太懂，但給她夾了兩個荷包蛋，荷包蛋也加倍。

然後他們開了一壇米酒，坐在廊前邊品邊賞月。今夜月明星稀，秦令雪教陸昭昭行酒令，可惜這對準大學生來說也有些難度，遂變成劃拳。

“脆、丁、殼！”

陸昭昭喝了點酒，倒是沒醉，隻臉蛋有點泛紅，眼睛也水水的。秦令雪就更不會醉了，隻是夜風實在和暢，他的心要醉進去。

待一番梳洗，倒在床上。秦令雪張開雙臂，小姑娘蛄蛹蛄蛹鑽過去。他把她一抱，她咯咯笑，忽然，他就覺得很幸福。

“昭昭，”他說：“這是我過得最高興的一個生辰了。”

隻他和她，悠閑的一天，真好。哪怕回想一下，今天也沒做什麼，可他就是開心，她也開心。

陸昭昭哼哼笑了：“這就最高興啦？”

她戳戳他：“我甚至還沒給你禮物哩。”

秦令雪眨眼：“還有禮物？？”

他自動認為，陸昭昭陪他這樣一天，就是最好的禮物，沒想還能有驚喜。遂一隻胳膊撐起臉，一隻手攤開。

陸昭昭嘿嘿笑笑，變戲法似的，摸出什麼東西，小心翼翼，放在他的掌心。

秦令雪定睛一看，是一顆小小的……

……琉璃心髒？

個頭不大，還沒他大拇指第一個指節大。倒是很精緻，晶瑩剔透的，彩虹一樣的色彩在其中湧動。捏起來對着光看，能夠看出呼吸一樣的流彩，連指腹也感受到輕微的冷暖變化，一暖一暖，像一跳一跳。

一下又一下，很有規律的。秦令雪莫名覺得很熟悉，可是是什麼呢？他還沒有想清楚，手掌便是一暖。原來是女孩兒捉住他另一隻手，輕輕地拉過去。

拉過去——

貼在自己的心口。

秦令雪：“……”

秦令雪：“……？？？！！！”

他盯着她，表情空白，大腦也空白，其驚詫的程度，足以媲美《呐喊》，讓人毫不意外他下一秒就會發出尖銳爆鳴。那——那也是當然的吧！畢竟掌下軟軟的、暖暖的……

她含笑看他，眸裡盡是溫柔的水波。他不敢看她，喉嚨莫名其妙地發緊。可憐地僵在那兒，一動也不敢動，被定住似的，隻聽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在軀體之中砰砰作響。

……心跳？

電光火石之間，他好像想到了什麼。靜心去感受，果然從指尖，感到富有活力的律動。捏住的小小的琉璃心，和指尖所接觸到的肌膚——另一側髒器的躍動，竟逐漸開始重合，或者說……

它們本就相同。

【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

有力、沉穩的節拍，莫名叫人覺着安定。秦令雪怔怔看去，少女笑靥如花，彎起雙眸。

他嗓子有點幹澀，不太确信。

“……昭昭？”

“嗯。”

她卻說：“是昭昭。”

陸昭昭伸出手，把他的另一隻手，連着小小的琉璃心，也拉過來，貼在心髒處。那相同的律動就越發清晰，好似同步。

……也的确是同步。

這正是先前在論壇海王貼中。陸昭昭得到的啟發。回到遊戲後，就托了孟錦迎，找器峰的道友精心煉制，為秦令雪特别準備的禮物——

【同步心髒】。

“是昭昭的心跳。”她說：“隻要我存在一日，哪怕相隔萬裡，它也會與我的心同步跳動，永不止息。”

而她今日，要把她的心跳送給他。容易不安的、容易焦慮的、離不開她的他。她的大螃蟹啊，是個很容易覺得孤獨的孩子，總是很害怕失去她，那不是他的錯。

隻是他的焦慮不安，也會叫她心疼難過。所以當看到那個帖子的一瞬間，她就下了決定。

【那就讓我的心跳，與你相連。】

“可以找個繩子，做成吊墜，或者禁步，戴在身上。”

她說：“這樣，無論何時，你隻要碰一碰它，就知道我在，知道我好好的，在等你回來。”

她笑眼彎彎。

“我把我的心送給你啦。”她說：“要好好珍惜哦！”

“……”

秦令雪呆呆地看她，一點兒也說不出話來了。眼睛很緩慢地眨，跟做夢似的。張了張嘴，又慢慢閉上，慢慢把嘴唇抿起來，慢慢握緊掌心那小小的心髒。

用力地，謹慎地，愛惜地，握在掌心裡。然後一言不發，把她擁入懷抱。

“昭昭。”他說：“……昭昭。”

“嗯，嗯。”

“昭昭……”

“嗯嗯！”

他也不說别的。她卻都認真回應。認真地回抱他，把頭枕在他頸側。

“昭昭在呢。”

他愈發把她抱緊，好半天都不說話。一直過了好久好久，才忽然很認真地：

“……我會好好修劍的。”

不知為什麼，忽然就生出強烈的渴望。想修好劍，想完成對她的承諾，想讓她看看身為天下第一劍修的他，想讓她看看他最最意氣風發，最最帥氣逼人的樣子。

不知為何，就是很想讓她看看，他最最帥氣的樣子。

會是很帥很帥，比玉憐香還俊朗，比司空琢還強大，是最好最好的他的樣子。想給她看自己最好最好的一面，想她眼裡心裡，隻他一人。

不知為何，就是想要，她眼裡心裡，隻他一人。

“你等我。”他悶悶道：“昭昭……你等我。”

不會太久……他會修好劍，回來她身邊，然後——

……然後怎麼呢？他也不太清楚。隻有一個模糊的念頭，生日蠟燭的火光似的，在心頭一閃即逝。唯有一個心念格外強烈，不曾動搖——

【想和她永不分離】。

他抱着她，像抱着自己的全世界，像因她而找到新的世界。而他的新世界也抱着他，溫柔地輕撫他的脊背，聲音甜甜：

“好。我等你。”

他們就那麼相擁，在一片靜谧裡感受安甯，感受彼此。他不說話，她也不說，但彼此的心跳不曾止息，合拍地砰砰作響。

【咚咚，咚咚。】

一下，又一下。世上大約沒有比這更幸福的事情，世上大約沒有比這更溫情的時刻。秦令雪覺得周身暖暖的，隻希望時間就此停止，這是他最幸福的一個生日，沒有之一。

而後又過了很久。又或許，隻是一個瞬間。因為在這種幸福裡，時間的尺度不再精确。一直到他激蕩的心情，好不容易悄悄平複，小心翼翼松開一點點小姑娘，想看看她是不是已經在這持續的溫情裡，安然入眠。

她卻仰起頭，亮亮的眼睛闖入他的心裡。

“師父——”

她開口，聲音甜美，比晚上喝的米酒醉人：“我把心心送你，你感動不感動？”

秦令雪：“……感動。”

話雖如此，他已經覺出不對來。而下一秒，小姑娘果然甜絲絲道：

“那……腹肌能不能給我摸摸？？”

秦令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