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一切就發生得很快。

事後韓繼回想，還是覺得有些恍惚。就好像“啪”地一下，通訊就暢通了；再“啪”地一下，幻境就破解了……

“厲害啊！”他震撼道，看着陸昭昭手中的花簪：“不愧是秦師叔祖親手制作的法寶！”

陸昭昭微笑着，把花簪收了起來：“……其實這隻是一枚普通的簪子。”

“啊？”

這事要說來，也不算複雜。不過是當她知曉了這是夢境，便自然地想到了控夢。于是和亭曈做了下實驗……雖然有些磕絆，但成功響應了的靈犀玉牌證明——

【果然不錯，因為在夢中，所以意念可以改變“現實”！】

但這改變，并不容易。陸昭昭進行了測試，發現個人的意念幾乎不可能改變什麼，加上亭曈才能勉強做到一些小的變動。她猜測這是因為他們倆隻占比這個夢境的一小部分，所以不能夠撬動更多的力量。

反之——如果她能讓所有朋友都堅信一件事，那麼這件事就很有可能發生。

一個計劃自此開始。

“我想過要不要告訴你們，那是夢境，但是想想看，知道是夢境，也許反而沒法去堅信。”陸昭昭道：“所以，我決定……撒一個謊。”

起初，她隻是和亭曈做到了彼此用靈犀玉牌聯絡，然而當亭曈通過信徒的聯系告知何櫻敏通訊暢通後，好幾人的靈犀玉牌都能用了，很快又擴散到全部解禁。這讓陸昭昭意識到了“信念”的重量，也迅速地拟定好了計劃。

“我們先出夢境。”她對亭曈道：“不論對方在不在這裡，這都是他的主場。現在星星身上還有咒殺之術，雖然你能控制暫時不爆發，總歸也是隐患。”

所以，她需要撒下一個，讓所有人都能相信，夢境會立即破除的謊。

而能讓所有人堅信這一點……

“所以，你告訴我們，”何櫻敏聰敏地領悟了：“你有一枚法寶，封了秦師祖的一劍。”

盡管實際上，陸昭昭手裡并沒有這樣的法寶——就算有她也不敢用，秦令雪的一劍堪比導彈，她怕把外頭的十影鎮也犁了……

但她可以讓朋友們相信有這樣的東西，她也堅信，朋友們絕對會相信這個東西存在，且一定可以破除幻境。

什麼叫秦大螃蟹的統治力啊……！

“然後你渲染了一下它威力很大，讓我們保護好自己……還強調了幻境中受到的傷害不會帶到現實……”

韓繼算是明白過來了：“……是為了讓我們【相信】啊。”

“事實就是，計劃成功！”陸昭昭展顔一笑：“看來大家都非——常的相信我師父！！”

孟錦迎：“……我覺得，是相信你。”

要說秦令雪的武力值，天衍宗的幾個是深刻了解，其他人卻未必。所以，這其實是相信陸昭昭——相信她的話，絕不會有假。

“哎？”少女歪了歪頭：“是嗎？”

她自己反倒沒自覺，扭頭看何櫻敏：“敏敏之前連續回溯好多次，現在……？”

“已經好了。”何櫻敏歎道：“畢竟某某人強調了幻境裡的傷害不能當真呢。”

其實以她……以及衆人的聰慧，但凡多給點時間，就有可能感到蹊跷，從而産生懷疑；但陸昭昭的一套絲滑小連招“啪”地一下很快啊，沒能細想就相信反倒成了好事了。

“那就好那就好。”陸昭昭松了口氣：“曈曈你幫我看看星——”

她話說到一半，意識到不對：“……咦？原來離開夢境，曈曈你是會直接出現在我們身邊的嗎？”

亭曈搖搖頭。

“咒術我已取消了。”

第一句話，他這麼說。

“你們的身體在夢裡，我的沒有。”

這是他的第二句話。

然後他說了第三句——

“沒有離開夢境。”

“哎？！”

亭曈環顧四周，颔首：“這個夢境領域有很多層。”

陸昭昭艱難地理解了一下：“……深層夢境？淺層夢境？”

她環顧四周。一切看起來都那麼正常，濃郁的死氣，彌漫的鏽迹，恰如進入夢境之前。這也是為什麼她方才一下就覺得出來了……“所以，這裡還是夢。”

心中越發警備。畢竟誰也不知，那位幕後主使者，是否就在此處……

一道黑色閃電猛地閃過。陸昭昭慢半拍才反應過來：“……酥酥？！”

蛋黃酥：“喵喵！”

小貓咪撲進廚子懷裡，蹭來蹭去又嗚嗚叫，一看就受了天大的委屈。陸昭昭下意識心疼地把它抱住摸摸，忽然意識到：

“既然酥酥在這裡，那就意味着……”

“——找到了！”

就在念頭浮現的一瞬間，破空之聲驟然響起。黑色頭巾的少男破窗而入，輕巧落地的動作像一隻敏捷的貓。七條長生辮随風飛舞，又悄然飄落。

他藍色的瞳，即使在黑白色的視野裡，也亮着奇異的光輝。面上帶着的表情，卻是這副樣貌的主人絕不會有的張揚笑意。

“真是叫阿拉好找……兜兜轉轉，竟在此處！”

他嘟囔着，掃視了一圈警戒起來的衆人，并沒把他們的表現放在心上，隻重點看了看亭曈，才向陸昭昭招招手。

“時間緊迫，跟我來吧。”

陸昭昭：“？”

她一手抱着蛋黃酥，一手擡起，向朋友們做了個安撫的手勢，避免本就劍拔弩張的氛圍一點就炸，又看向阿修。

“等等，等等。”

先不論為什麼幻境免疫的蛋黃酥如今出現在夢境裡，就說聽話小貓居然沒蹲在阿修身上，就證明一定出現了變故。她心中默默溝通金絲縛，感受到那無形的聯系後才暗松一口氣：“什麼情況？”

“很難解釋的情況。”

阿修道：“我倒是無所謂。但你們若是不想再接着死人，最好一刻鐘也不要耽擱。”

他看向陸昭昭。

“你隻需要做出一個選擇——”

他問：“信我？還是不信我？”

信？還是不信？

那麼短暫的三四秒裡，陸昭昭并沒有做出回應。她隻是看着阿修，阿修也看着她。隻從那雙眼睛裡——哪怕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也根本看不出，他究竟是真心還是假意。

陸昭昭又摸了下蛋黃酥，想了想，表情堪稱柔和，語氣卻很堅定道：

“瞳瞳，給他下咒。”

阿修：“？？”

亭曈也是毫不含糊，隻掐了個手勢便點頭：“好了。”

——因為之前下過咒，這次就很簡單了。

阿修：“？？？”

他恍然大悟，氣急敗壞：“我就說之前怎麼會莫名被人下了咒……合着是你幹的？！”

阿修的咒術造詣不算太低，雖然在墨城時沒能及時發現，但後來也察覺并洗去了身上的咒術。很納悶到底在哪兒沾上的……沒想到今天給解惑了！

登時就氣不打一出來：“阿拉難得好心好意——”

——你就給我下咒？！正想這麼說，卻見少女取出了之前立下的那張放他走的字據，二話不說咬破指腹印上了手印。

阿修：“………………”

打一棒子，給顆甜棗？但奇異的是，哪怕當面被人下咒，他居然也一點生不起氣來了……

隻能哀歎一聲，長出一口氣。

“大小姐啊，你真是……”

他砸吧砸吧嘴，忽然有點意興闌珊：“你們之前不在這一層，應該也知道，這個領域有很多層吧？跟我來，我帶你們去下一層，那裡……正在發生一些，很不得了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