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幾日,又見陸昭昭,這時間也不長,但遲星文發現,自己的心還是跳得很快,尤其當她向他跑來的時候。
月光與星光,都仿佛成為她飛揚發尾的映襯。哪怕她的面頰灰撲撲的,眼睛也黑漆漆,可當她奔向他,他隻覺星河向此傾斜,月色墜入人間。
他把撲來的她抱進懷抱。
“……昭昭。”他說。
“诶嘿。”她抱着他的脖子,小心翼翼:“我撞疼你沒?”
“沒有。你很輕。”
“哈哈——我是覺得,如果是呂小姐見到心上人,一定會想抱抱他的!”
“……”
隻是因為這個原因嗎?
遲星文蓦然失落。卻又聽到她說:
“……我的話,也很想抱抱你的。”
說這句話時,她的聲音小了些,顯得有些不好意思。他的心情卻一下陰轉晴,眉眼都柔和下來。
“嗯。”他說:“我也……很想抱抱你。”
陸昭昭覺得有點兒窘迫。她清清嗓子:“好了好了……這些個悄悄話,我們出去再慢慢說。你那邊有沒有什麼新發現?”
遲星文沒有。他的處境堪比陸昭昭,隻不過陸昭昭是作為新娘被禁足,他卻要養傷。設定上他傷得可不輕,遲星文合理猜測……是得知呂家小姐要嫁給山神,上門鬧事,被打出來的傷勢。
也因此,展飛光……的身份禁止他再摻和此事,也約等于被禁足。今晚還是他“偷偷”跑出來,與心上人互訴衷腸。
“這樣啊……那我們真是同病相憐。”陸昭昭同情道:“那就來推測一下劇情吧……今晚我們……咳,呂小姐和獵戶月下相會,互訴衷腸,應當是确認了彼此的安危與心意,決定……私奔?”
遲星文眨眨眼:“我帶你走?”
陸昭昭哭笑不得:“就算私奔也不是現在啦。”
私奔說得浪漫,也不是一拍腦袋就能做的。他倆身上什麼也沒有,十影鎮又四面環山,跑也跑不遠,他倆又不熟悉路……現在跑,不到天亮就能給抓回來。
陸昭昭覺得,如果她是“編劇”,那麼就算有私奔的戲碼,也不會在今日。“但呂小姐可能會請獵戶帶自己離開,所以應該……你今天晚上回去,就開始準備?”
遲星文想了想:“那我回去準備。”
他真乖。陸昭昭說什麼就是什麼。讓她聽得心裡軟軟的,要拍他腦袋:“……傻瓜。”
她伸出手,拍拍他,又改成撫摸,摸摸頭發,摸摸眼角,動作很柔。
“星星,你會不會怪我?”
“什麼?”
“帶你們來這裡,遇到這些事。”
遲星文的表情空白了一瞬間,才問:
“你會怪我嗎?”
“啊?”
“帶你去東古戰場。”
他倆面面相觑了一會兒。陸昭昭彎起眼睛:“……不會。”
“我也不會。”
遲星文牽住她的手:“你知道,我是狼養大的孩子。”
“嗯……”
“我不怕危險。”他說:“也不怕死。我沒有什麼害怕的事情,如果有,那也隻會是——”
他把她的手貼在臉側。
“别離開我身邊。”少男道:“陸昭昭,我唯一害怕的事,是你離開我身邊。”
陸昭昭:“……”
她深呼吸一口氣,用指尖點住他的唇:“你不準再說了。”
“……?”
“呼……”
她低下頭,小小地抱怨:“一個二個,莫非都吃了方之茂?變得這麼會說話……”
祝青燃,韓繼,遲星文。明明是三個大——木——頭,怎麼最近都跟去哪裡進修了似的,害得她……心跳砰砰的,臉頰也發燒,像身體裡困了一頭喝醉的馴鹿,亂得不成章法。
遲星文是真聽話,果然不吭聲了。陸昭昭也不說話,四下一片靜谧。可奇怪的,他們都不覺得這靜谧難熬,反倒好像隻是和對方這麼待着,哪怕一句話不說,也很快活。
他們就這麼手拉着手,彼此依偎了一會兒。直到布谷鳥的聲音響起——
那是蘇栗衡早就和他們約定好的暗号。
時間到了。
“我得回去了。”陸昭昭說:“你也早點回去。”
她往府中走去。又忍不住回望一眼。少男并未離去,他站在那裡,目送她。
她就禁不住要停一停腳步。又忽然覺得,遲星文身上的黑色死氣,似乎不知何時,又變得濃郁了一些。陸昭昭不确定,這是否是夜色帶來的錯覺,但她隻猶豫了一下,就扭頭跑回去。
再抱一下他,在他耳旁輕聲道:
“注意安全。”
她又跑走了,這次沒有回頭。遲星文注視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沒入夜色中的府邸,才轉身離去。
-
祝青燃不開心。
雖說他經常被陸昭昭念,說是“愛生氣的燃燃”。但其實隻是他過往自己鬧别扭,本身脾氣不錯。但他現在真有點生氣,或者說……憋悶?心情和孟錦迎達成高度一緻——
【好想打爛這個破幻境,再把遲星文揍一頓!】
好氣啊,這怎麼就進行到,那倆人要私奔了??
雖說這是幻境的“強制劇情”,祝青燃還是忍不住地要生氣。尤其是他相當不願意承認,比起這件事,更讓他生氣的是——
【和她私奔的怎麼不是我??】
遲星文,何德何能,拿到這麼個角色?還有那山神——哪來的妖邪,早晚一劍劈了它!
怨氣深重的祝青燃,怨氣深重地上工。他這幾日工作不多,似乎人人都認可他該為那場送親養精蓄銳。這幾日雖然也排了夜班,但巡邏範圍都不在後門,也算是避免了他親眼見證那倆人“月下私會”的尴尬場景。
他也沒把心思放在工作上,倒是不停地思考着破局之法。反正也沒人在意他磨洋工……
但今天似乎有點不同。
在第五次頭暈目眩,被重置到方才的位置之後,祝青燃壓下一陣惡心感,擡頭看向遠方:
“……這又是誰,觸發了這麼多次回溯??”
-
“嘔,嘔……”
祝青燃都泛惡心,陸昭昭就更想吐了。畢竟前者修為高些,感覺還沒那麼糟;而陸昭昭隻覺得自己的腦仁被人扔進了洗衣機裡,體驗了一把“大腦進水”的實感。
她趴在桌邊,迷迷糊糊,還在想:
“這是幾個人觸發的,還是一個人?”
如果是一個人連續觸發這麼多次,陸昭昭真的很難想象他如今的感受。且這不尋常的事态也讓她很擔憂:
“按理說不該短時間觸發這麼多次……”
好在暫時還沒有出現第六次回溯,但很快,正緩口氣的陸昭昭,又一次聽到了亭曈的聲音。
“我來了。”他說。
“真的?!”
陸昭昭一下連暈都忘了:“你在哪裡?也有身份麼?”
“呃……”
亭曈沉吟了片刻:“……在山裡。”
“……山裡?”
“嗯……好像……”
小鳳凰不大确定:“……我是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