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看向少女:“倒是你……快跟我說說,這幾日又有什麼情況?”
陸昭昭就一聲歎息。
“……總之,就是這樣。情況很糟糕……”
她如此這般,把最近的種種都悉數告知,憂心:“如今十影鎮内外隔絕,連唯一的山路也給落石毀了,這可真是【暴風雪山莊】……”
所謂【暴風雪山莊】,便是一種現實裡存在的,極為經典的推理文學模式。如……一場暴風雪,隔斷了山莊内外的聯系,山莊内部出現的離奇死亡,證明嫌疑人正在在場衆人之中……
任何在地理上相對封閉、不可能出現外人,現場條件又有限,很難有太多偵察手段,往往隻能利用有限線索進行邏輯推理的推理環境,都可被稱為【暴風雪山莊】,包括孤島乃至密室。而以目前十影鎮的情況,真是再符合不過——
内外隔絕。消息不同。離奇死亡……
【話說回來,在暴風雪山莊模式裡,死者往往呈連鎖出現。】陸昭昭思忖:【這也對上了。而最極端的情況……】
如阿加莎·克裡斯蒂所著的《無人生還》,便是全軍覆沒。
【不不不,那隻是小說——】陸昭昭自己在心底裡搖頭,否定那個可怕的推測,可……
【……可眼下,也隻是遊戲。】
作為遊戲,莫非系統預設了相關的劇情?但陸昭昭甯可往好處去想:“一定、一定是巧合——”
她心底裡卻知道,這不可能隻是巧合,于是沉默須臾。
“……總之,你回來了也好。”她沮喪道:“我實在不擅長做偵探的工作,還是你們專業的來吧。”
巫岐:“?”
他迷茫地眨了眨眼:“偵、探……嗯……好吧。我會盡力。”
他捏了捏額前白發:“讓我想想……總之現在的情況就是,鎮子裡有離奇的連環死亡事件,内外又忽然隔絕,能夠幫上忙的助力都無法短時間到達,眼下隻能靠我們自己……”
“嗯。”
他皺着眉頭思索了一會兒,問:“這次落石,不是傷了一個,死了一個?這二人都是什麼身份?”
陸昭昭也不知道,立刻去問了人。片刻後表情凝重地回來。
“……是礦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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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影鎮是個小鎮,附近有些許礦産,所以也是有礦工的。這次出行,有二人都是礦工,這或許是因為他們的方向感和認路能力都極強,在鎮子裡也相當有名。
結果,最出色的那位當場被落石砸中頭部去世;而餘下這位……
“……命是保住了。且将養着吧。”
蘇栗衡徐徐吐出一口氣,面色相當疲憊:“興許會落些殘疾……我會盡力的,看恢複情況了。”
作為唯一的醫修,擔子幾乎都壓他身上了。陸昭昭看着就心疼,把他帶去一邊坐下休息,又塞了熱茶。蘇栗衡隻笑笑,問她:“其他人如何?我見遲道友也受傷了。還有……巫岐道友是不是也回來了?”
“星星和展師兄都傷得不重,我看過了。”陸昭昭道:“阿岐是回來了……但他帶的人也被泥石流沖散了。他自己也有傷,我剛叫其他醫師看了下,因為傷了頭可能有些腦氣震動,已經休息去了。”
蘇栗衡先前是從睡夢中忽然被人拉起來做搶救的,一直忙到現在,對現狀真是沒太多了解,聽陸昭昭這麼一說才明白。得知又有一人喪命,他的表情更蒼白了,眉眼間盡是憂慮:“第五人啊……”
善鑿石者,死于落石。這毫無疑問,是同樣風格的死亡事件。若這是一種生祭,三人就已經足夠恐怖,現在卻已達到了五人之多。幕後之人該是何等大膽,之前都還隻是在無人時下手,如今遲星文等人俱在,他便已經敢于展開瘋狂的殺戮了!
最重要的是,他竟然還真的得手……蘇栗衡有些心驚:“遲道友他們可發現了什麼人的蹤迹?”
陸昭昭搖搖頭。
“問過了。”她說:“還是一樣,沒發現有人。”
但他們都知道,這背後必然有一雙黑手,一種意志,潛伏在夜色之中。蘇栗衡閉了閉眼睛:“……我們得做好最壞的打算。”
五人死亡,修士受傷,通訊斷絕。如果往最壞的情況去想,這一整個鎮子,沒有人不處于危險之中。
“隻是不落單還不夠。”他說:“等天亮了,我去找迦境道友,叫鎮長盡量把人聚集起來……等小師叔他們破陣。”
陸昭昭點點頭:“等下次傳訊,我也跟小師叔說,不如就把師父叫來,管他牛鬼蛇神,一劍劈了!”
她真的很讨厭,這種眼睜睜看着親友受傷、生命流逝的感覺。這是一個遊戲,對她而言,卻不止是一個遊戲……無論是誰,傷害了她重視的人,必要付出代價!
“但——”
話音一轉,她按住蘇栗衡的肩:“這些交給我。你也去休息。”
“我……我不困。”
“不行——”陸昭昭哼道:“你才是我們之中最需要休息的那一個——”
蘇栗衡失笑:“哪裡就有這種說法?”
他試圖證明自己:“過往挑燈夜讀,幾日不睡也是有的。現下需要我,熬一熬沒事的。”
陸昭昭就盯着他,半晌,說。
“栗子,我需要你。”
“……”
他的指尖一顫,卻又聽她道:“所以你才更要養好精神,來幫我呀。”
“……”
蘇栗衡想說什麼,又覺得其實什麼也不必說。她伸出手,幫他揉了揉太陽穴;他輕歎一聲,妥協:
“……那我再去小睡片刻。”
“嗯嗯。”
“有任何變故,随時叫我。”
“嗯!”
-
陸昭昭成功說服了蘇栗衡和幾位親友去歇下,自己卻沒休息,少有地從商城裡買了瓶活力飲料,和聞訊趕來的迦境一起處理了醫館的爛攤子。遲星文也帶回了那位死者,遺體看上去相當的不安詳,陸昭昭不忍看,迦境倒是幫着整理了遺容,又誦了一段經。
天漸漸亮了。淅瀝了一夜的小雨也停歇。陸昭昭聽不懂方言,隔着屏風聽到迦境和鎮長交談,燭光影影綽綽地跳躍,在逐漸亮起的天色裡逐漸模糊,照出的光影像一條在暗處舞動的蛇。
韓繼倒是很有精神,一早就過來帶走了同樣困頓的喜平,跟祝青燃一起,要趁雨停去張漁夫家再調查。巫岐起得也很早,扶着腦袋一臉難受的樣子:“小和尚呢?”
“他跟鎮長一起走了。”陸昭昭道:“你還好嗎?要不要再……”
“沒事。就是有點暈。”巫岐道。或許是因為頭上有傷,他今天沒戴蒙昧,隻松松戴着啟靈:“行吧……鎮長那邊交給他,我放心。事不宜遲,我也出去調查一下。”
“用靈曈檢查各處嗎?”陸昭昭點點頭,看着醫館思考了一下:“我留張字條,跟你一起去。”
“靈曈啊……”
巫岐幾不可察地念着,摸了摸啟靈,微笑:
“嗯。好。我們一起……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