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奇的是，盡管營地就駐紮在湖畔，除去陸昭昭二人外，竟并無一人看到那水中升起的月亮。他們甚至沒有注意到陸昭昭走到湖邊，茶涼猛地跑出……這是一件很不合理的事，但那時就好像有誰蒙住了他們的認知，又或者……

像陸昭昭和茶涼所經曆的，才是黃粱一夢？

陸昭昭忽然想起那釣魚客的話：

【左手之國，右手之國。】

真耶？假耶？

但她截圖的地圖和回放的錄屏，卻真實的存在。那麼無論如何也不能将這一切當作夢境。隻是……

她看向茶涼。蘇栗衡剛給他處理了崩裂的傷口，這會兒還肉眼可見他的冷汗，在亂糟糟的卷發下顯得甚至像個小可憐。但她不會忘記，在她日夜守着寄音螺之前，他便已經開始做夢；也不會忘記，在她走到湖邊時，他忽然從營帳裡沖了出來。

種種迹象，似乎都在說明，假使這是一出劇目，那茶涼才是毫無疑問被導演欽點的第一主角。而她……她……大約算得上一個帶資進組，被編劇——釣魚客——強行提成第二主角的……資源咖？

陸昭昭不太确定。但她的确聯想到這方面。畢竟……無論是“聽”還是“看水”，都完完全全，是釣魚客提前塞給她的知識點，強行讓原本和這出劇目沒什麼關系的她，被塞進了這個劇組。

這或許本該是茶涼一人的奇遇。龍傲天的起步之源。

【他到底是誰……？】

又為何，要這樣幫助她？陸昭昭姑且把這定義為幫助。那些當時看來的謎語，如今卻已驗證是某種提示；那麼在他那些話語中，還隐藏着别的提醒嗎？

但……或許也不必糾結于此。就像現在這樣……有些事，也許等到遇到時，才能恍然，原來在那麼久以前，便有人布下了棋局，指引了命運。

【就還……挺有趣。】

玩遊戲，圖的不就是一個有趣？眼看着自己參與進了世界主線——氣運之子參與的大事件，還是限定分神期準入主要副本的成長事件，自然是世界主線——之中，陸昭昭忽地打起了精神，興緻勃勃地照貓畫虎把簡易地圖塗出來，跟同伴們開始讨論，這條路線圖到底通向哪裡？

那地圖真的很簡陋。

是由細細的月光在湖中交織，蜿蜒出的幾條拙劣的曲線。其中一個位置塗了個彎彎的月亮，大概指的是這片湖；而另一端連着一顆星星，那就是目的地。

但關于距離遠近、東西南北，是絲毫标注也無。也不知道是佛子沒有餘力，還是對他們太有信心……這到底通往哪兒？？

大部分人都沒頭緒。最後留下主力研究的隻有展飛光、遲星文和亭曈。他們三個都還算對此地地形了解多一些的。

但一時也研究不出什麼，便把其餘人趕去休息，隻三人讨論了一夜。

而後次日，茶涼醒了個早，外出梳洗時，目光定格在一處。

随後，去帳篷裡叫了一夜沒睡的三人。

“我想……”

他道：“……用不着，研究路線圖了。”

-

羊群。

一支羊群，在湖邊不遠處停留。這本來沒什麼奇怪，生物離不開水，湖邊出現動物是很正常的事情。

然而，不正常的是，它們離得有些太近。盡管從距離而言也有好長一段，但在他們這裡有這麼多人，還有金丹期的荒行螯的情況下，它們絕不應該離得這麼近，而是恨不得躲到湖的另一邊才好。

更不會，一直停留在那裡，由首領眺望營地的方向。不會在茶涼走過去後，不閃不躲，而是微微颔首，擡步離開，卻又回頭，仿佛在示意他們跟上。

……毫無疑問，這是一隊……【領路羊】。

“怪不得，佛子不怕我們記不下地圖，也沒有進行标注……”

陸昭昭恍然：“原來那地圖，本就隻是個輔助。”

真正帶他們去尋找那份“禮物”的，則是面前如雲的羊群。它們看上去并沒有什麼特别的，普遍築基期三四階左右，隻是常見的本地異獸；然而它們卻十分安靜，沉默地擔當着引路的職責，仿佛從什麼存在那裡，接收到了某種使命。

那種使命高于生命，甚至讓它們幾乎變成了一隻令行禁止的軍隊。也就隻有在陸昭昭等人停步休息時，它們才會休息片刻，尋找一些食物，補充體力。

荒原上便出現這樣一幕奇景：

人群跟着羊群行走。

在确認過羊群的神異後，衆人便收拾了東西，跟着羊群行走。傷員坐在荒行螯身上，也不影響趕路，如此一連行進了有兩個時辰，很少中途停歇。

直至荒原化作林地，羊群逐一駐足。陸昭昭看去，在林地的邊緣，停着一隻鹿。

那隻鹿眼見他們到來，靈動的眼神在她與茶涼身上掃過，便向林中奔跑而去。跑出幾步，又回過頭。而再看羊群，它們隻是看着他們，腳步一緻地停留在林地之外。

“……看來換導遊了。”

有人輕聲道。

這導遊在一天内換了兩次，從羊，到鹿，再到一隻巨龜。他們穿越了荒原、林地和一片泥濘的沼澤，最後因夜色再臨而停下紮營。

一路平安。沒有任何幹擾。

展飛光在補充地圖。

“展師兄之前來過這裡嗎？”

“沒有。”展飛光道：“但我們在深入。”

這超出了他們最初的預計：隻在外圍活動。但目前看來似乎也沒什麼危險，興許是佛子庇護。而展飛光隻是默默地記錄、畫圖，盡力搞清楚自己所在的位置，規劃假如遭遇了意外，可能的撤離路線。

他用細筆勾勒出蜿蜒的痕迹：“我們在向礦脈走。”

不是更靠近河谷的那邊，而是更深入核心的範圍。盡管他們如今還在外圍的範圍内，但假使繼續深入，以目前的速度，很快就會接近中間地帶，乃至核心地帶。

“礦脈本就與核心相連。”展飛光道：“做好準備。”

陸昭昭也點頭。盡管目前看來佛子似乎在有意保護他們，但誰也不知道這種保護的限度。畢竟佛子的情況感覺上也不是很好……假如很好，為何他連傳達個訊息，都“時間有限”呢？

他們自然不敢把事情想得太簡單，必要的準備定是要做的。

陸昭昭也找了亭曈：“要是有萬一……就拜托你了。”

亭曈颔首：“我知道。”

此前陸昭昭本和他、蛋黃酥商量好，此行是為了鍛煉磨砺，他倆護道隻需旁觀，待他們有真正生死危機時再出手便可。然而計劃趕不上變化，若是真的深入核心，便不得不早做打算。

陸昭昭又憂心：“希望師父别太擔心。”

他們這是第一次進東古戰場，本來也沒打算待太久。但如今已經十六天了，也不知秦令雪一直沒消息，會不會急得飛過來。

陸昭昭甚至在心底裡都做好一出去就看到他的準備了……

也不一定。他答應了她要乖的嘛。

“應該不至于耽誤太久。我們去取了東西便折返離開。”蘇栗衡道：“風季快到了……佛子既然希望你們二人快些離開，也不會留我們太久的。”

說到這個，陸昭昭就郁卒：“本來想着這次探探路，哪想到成一輪遊了！”

就離譜，佛子親自給他倆淘汰拉黑了！不到分神期不許再進——

“是不是因為，東古戰場要發生什麼變故？”陸昭昭百思不得其解：“但那樣的話，他為什麼不讓我們通知天道盟和萬佛殿？”

他們兩個隻是築基期的小輩，假使真有什麼不得了的大事，哪裡輪得到他們？而如果是有什麼變故，會讓這裡變得相當危險……以佛子的仁善，怎麼會不提醒其他人？

除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