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遊戲嗎?是的,這是一個遊戲。但它的确可以為她敲響警鐘:不要把你所擁有的一切當做理所當然。不要忽視并未降臨在你身上的苦難,它們同樣真實存在着。
人可驕傲,不可傲慢。
少年徐徐吐出一口氣,握緊了掌心那小小的荒靈石。
“謝謝你,展師兄。”
沒想到,卻是木人石心的展飛光,讓她領悟到了這一點。哪怕他自己可能都隻是模棱兩可地領會……陸昭昭并不知道。她從來沒能真正理解過展飛光的想法。
而肉眼可見茫然的展飛光,大概也是完全沒明白,她為什麼要忽然說一句謝的。但他很自然地點了點頭,道:
“不謝。”
陸昭昭忍俊不禁。因為她也意識到,展飛光根本就沒明白是怎麼回事。她沒有繼續說下去,隻道:
“我們開始狩獵吧。這裡有山岩甲獸吧?”
她之所以這麼問,是因為山岩甲獸本就有與風化石、荒靈石共生的特性,這點從它的名字也能聽出端倪。展飛光點了點頭。
“再往前走走,運氣好的話,該是能遇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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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河谷。
“呼……采下來了。成色很好,看來如我所料,這裡的靈植有其特别之處。”
将剛采下的碧波花小心翼翼裝入藥囊之中,蘇栗衡松了口氣。怨不得他如此小心翼翼,本來這類靈植類資源的采集就要萬分小心,以免靈氣與藥性流失;況且這碧波花也有特殊之處,它在外界也有生長,是一種隻能在清晨含露時采集的靈植。但以蘇栗衡想來,東古戰場内日夜如此異常,恐怕也很難判斷何時為清晨,這些藥植想必也有所不同,方才便姑且冒險一試,果然如他所料。
這裡的碧波花,并不如外界嬌氣,需要嚴格地卡着采集時間;而是隻需用水系靈力制造一定的水汽,便可成功摘下,且不損成色。
他感激地看向何櫻敏,道了句謝,少女隻是微微一笑:“能幫上忙就好。”
當然,她可不是什麼助人為樂的性格,但這份收獲也有她的一份,況且說兩句好聽話就能赢得大家的好感,促進團隊氛圍,何櫻敏當然不會犯傻。她的情商很高,即使是臨時入隊,如今也算和孟錦迎、沈素書之外的人相處融洽了。
至于這兩個例外,則是孟錦迎看她不順眼,而何櫻敏看沈素書不順眼罷了。左右這也不影響什麼,至少在陸昭昭面前,她們還是能維持和平的。
孟錦迎輕哼了一聲,也不說别的什麼:“這裡的植物是有點意思。”
說起來,修仙界的物種相當豐富。除去普通植物之外,還有大量的靈植,它們有些是普通植物汲取靈氣後的升級Plus版本,也有些是異變出的新物種;有些隻在某個地區生長,也有些全修仙界都是——沒錯,最具有标志性的就是情花。
這萬惡的東西在東古戰場内居然也有生長,不過相比起其他地方,顯得稀疏很多,他們一路走來,在荒原上幾乎沒有見到,河谷附近才看到零星的那麼一兩朵,不得不說這算是一件好事,否則還要避讓或清理它們,的确有些麻煩。
蘇栗衡道:“橘生淮南則為橘,生于淮北則為枳。同一種靈植,生活在不同的環境裡,本就會生長得不同的。”
正如他所說,在那修仙界豐富的物種裡,其實有不少都是同一類植物的變種。比如一種藥草,生活在水系靈力充沛的環境裡,和生活在火系靈力充沛的環境裡,就有可能長成不同的樣貌,乃至擁有不同的藥性。而在此基礎之上又發展出無數的變異分支,也算是如今修仙界物種多樣性的來源之一。
而蘇栗衡所在的這支小隊,與陸昭昭等人選擇了截然相反的方向,也選擇了不同的策略。他們今日的目标是在營地附近探索,清理可能的危險,并沿路采集資源。由于駐紮在河谷,荒原方向一覽無餘,他們便往河谷深處走了一些,沿途由蘇栗衡尋找一些藥植。
他是個中行家。其他人盡管是修士,也不代表能夠辨認出資源來。所謂術業有專攻,要是叫他們來判斷,恐怕也隻能通過感受靈力的分布,來大緻判斷個範圍了,至于如何采摘更是一塌糊塗,也就隻有較為知名的那些資源,他們才可能認得。
專業的事要由專業的人來做,這艱巨的任務就交給蘇栗衡了。他倒是不知不覺成了隊伍的領隊,遲星文倒也樂得自在,隻默默的起個帶路作用,順便警惕四周。祝青燃和他差不多,他們一行五個人,修為在這外圍地帶算不上低,願意來招惹他們的異獸很少,擅長戰鬥的祝青燃就難免有些無聊。
但他秉性認真,絕不會因此疏忽大意。隻是能夠分出心來,在遲星文發出一聲輕歎時,側目看去。
“怎麼?”
“無事。”
遲星文頓了頓。大約因為問話的人是和他相性還不錯的祝青燃的原因,他猶豫一下還是繼續開口:“在想師兄那邊。”
準确地說,在想陸昭昭那邊。他心底裡多少有些郁卒:原本他是想帶陸昭昭那隊走遠路的,可少女卻以他身上有傷為由,把他和展飛光調換了。雖說她的關心讓他心裡有些甜滋滋的,但被人這麼當玻璃娃娃看着,遲星文也着實感到哭笑不得。
他哪裡有那麼脆弱?且不說這傷已好生養了一年了,從前在叢林之中生存,就是受了再重的傷,也不過糊弄一些草藥完事,熬過去就是熬過去,熬不過就是熬不過,野外可沒有嬌氣可言。
但她關心他……她關心他,他就接受。隻是這會兒也會想一想,他們那隊情況如何?
祝青燃:“……”
祝青燃也不是傻瓜。說來奇妙,他和遲星文還算是有些對脾氣的,很快便能想到,遲星文不太可能是擔心他的師兄,那他還能想着誰,好像也不必言說了。
這讓他心裡稍微有些不太舒服,想到陸昭昭對遲星文的關心,難免就更不舒服。一時甚至有種很孩子氣的想法:要是我也受了傷,她會那麼關心我嗎?
然而這個想法閃過的一瞬間,他自己便知曉答案:會的。曾在北海,他為了她拉着敖孟章幹了一架,她心疼的眼神落在他心底,久久也沒有散去。
他于是也不是很難受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帶着些寵溺的無奈:
她就是那樣的姑娘。他喜歡的就是這樣的姑娘。
“這附近好像挺太平的。”他心裡想着,嘴上卻開啟了另一個話題:“離得不遠的地方,有哪裡有金丹期以上的異獸嗎?”
遲星文也不意外他會問出這個問題:“有。之後找個時間,我們一起去吧。”
“……你的傷沒問題嗎?”
“不礙事。”
“我是說,你确定昭昭不會攔你?”
“……”
遲星文沉默片刻:“我們偷偷去。”
祝青燃忽然有點想笑了:“你偷偷的去,等回來她發現了,定要扯着你說一堆有的沒的,屆時少不得連累我也遭殃,給我倆一起上思想教育課。”
遲星文:“……”
仔細想想看,這是很可能發生,不,是絕對會發生的一幕。他陷入沉思三秒鐘,果斷道:
“那等回去我跟昭昭說一下。”
他倆在這低語了一會兒,那邊幾個采藥的已經往更遠處走出一段路了。孟錦迎回頭喊了一聲:“你們兩個,愣着幹嘛呢!”
祝青燃聳聳肩,和遲星文一起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