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份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且面不改色的本事……也真是叫人有兩分佩服的。而他的真名，也因此無人知曉。或許他根本就沒說過，也或許，他說過，但混在謊言之中，無人察覺。

也沒有人知道，這個滑頭小鬼的具體來曆。他好似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沒有同鄉，沒有同門……

也因此孑然一身，無所顧忌。

“其實早些年的時候，他連樣貌都是會變化的。若非作為太過猖狂，也不會被人察覺端倪。”

徐三爺唏噓道：“後來收斂之後，裝束就少多了。你隻需記住他今日這個打扮，還有另兩種，今後見到了，我再同你說。”

“明白……”

“阿嚏！”

店内店外，兩個世界。店内那兩人的談話，早已走遠了的騙子先生是聽不到的。他修為不低，但沒有順風耳。

隻是突如其來一個噴嚏，他也知道大概率有人念叨他。不過，管他呢，念叨他的人太多了，債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癢——

反正，無論那些人如何恨得他牙癢癢，也不能真把他怎麼樣。就連找到他，那也是一件難事呢！

“哎呀，這陵場城，也是有段時間沒來了，還真是——”

少男的目光四處遊蕩，感慨：“還真是——沒什麼變化。”

不如說，整個修仙界，都少有大的變化。不過這其中的原因，他是沒什麼興趣去追究的；如何在這個不變的巨大遊樂場裡尋找樂趣，這才是真正要緊的事情。

穿梭于人流之中，不經意地與人擦肩而過。少年手中不知何時多出個精美的錢袋，抛擲了兩下，又神不知鬼不覺地從指間消失。

“唉……無聊。”

他精于騙術，亦精于千術，自然有一雙靈巧的眼與手，在偷盜、開鎖上亦天賦絕佳。莫說是凡人，尋常修士被他妙手一探，儲物袋被順走，也渾然不知。

但少男自己對于偷盜，可謂是全無興緻。方才一時興起順來的錢袋，也已經悄然又還了回去。這并不是說他是什麼有道德水準的怪盜，僅僅隻是——

“偷，哪有叫别人心甘情願地奉上，來得有意思呢？”

少男喃喃着，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其實騰簡也挺好玩兒的……”

可惜，他和騰簡不是連體嬰，各有各的事要幹。況且，那家夥可是他最讨厭的一根筋腦力派，修為又差不多，就算一時能得逞，之後還得挨揍。

這可真是令人煩惱——但也是一種趣味。少男——阿修，并不介意把這種趣味再延長一點點，看看會醞釀出什麼好玩的結果。

——他也絕不承認，這種延續帶着點……也奈何不了對方的不得已。

可惡，那家夥，過于一根筋，反而變得難騙了！

這麼想着，就有點覺得好笑，又有點咬牙切齒了。但既然都已經離那家夥十萬八千裡，阿修也懶得再去想他，轉而開始思考：

“難得來一趟陵場城，幹點什麼好呢……”

他已經有很久都沒幹什麼大事了。不是洗心革面，而是确實……咳，栽過跟頭。不過那不能怪他，隻能說實力太低；也因此才老老實實修煉了一陣子，又去尋飛光秘境，提升實力。

但苦修這回事嘛，阿修這種人是坐不住的。時不時就得往外跑一跑，找點樂子。而他此時，也就在思考：

在陵場城，能找點什麼樂子？

“嗯……算了。先找個地方，聽聽最近的新消息再說。”

對于騙術師而言，及時更新知識庫和情報，可也是很重要的事，連他之前拿到的厚信封，也與這些有關。

因此，隻略微思索，阿修就知道了自己下一步要去的地點。

“真希望，能找到點有意思的事啊……”

-

“怎麼？在想什麼有意思的事，走神得這麼厲害？”

被人伸手在眼前揮了揮，陸昭昭回過神。才一擡眼，就看到棕黑發的少男笑眯眯地開玩笑道：

“連我都不看，專注去看風景，莫非，這街上的行人，比我還好看麼？”

他說這話時，就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種茶裡茶氣。陸昭昭撲哧一聲笑了：“那自然還是你更好看的。”

她看過去，也真就順勢細細地打量他。司空琢還是那副十五六歲的模樣，一頭雪發、眉毛、睫毛都已染作帶棕的黑色，連冰藍的眼也成了同色，不曉得是不是戴了類似美瞳的東西。

盡管也是如出一轍的俊美，但的确不如之前的稀奇配色那麼紮眼。他本人說，這個色調就是他成為劍尊之前原有的發色眸色，陸昭昭一開始看着别扭，但看了兩天，竟也覺得确實很有種“原生皮膚”的契合感。

但是，總覺得哪裡還有一點既視感……是哪裡呢？

少女的目光，若有所思地在他卷翹亂飛的鬓發流連，終是靈光一閃：

“啊。你和師父的發色好像？！”

雖說《尋仙錄》中，大多人都是尋常亞洲人發色，接近黑色；但由于個體不同，發色深淺、顔色偏向也有差别。比如陸昭昭的頭發，看起來是黑色，透光看卻是偏棕紅的；而溫影承的發色，則直接看過去，就有點奶茶棕的意思。

尤其是相比起現實，《尋仙錄》物種更豐富，加上玄幻設定，發色的偏向就更五花八門。如沈素書的頭發有點偏藍色，何櫻敏則帶一點點紫。所以遇到兩個發色完全一緻的人，還是有點難度的，至少陸昭昭在親友團裡，沒發現誰和誰的發色特别像——

噢，染發除外。

但當她意識到了微妙感的來源，再仔細思考，調出以前的截圖。才終于确定，她的感覺沒錯——

“阿琢你的發色，和我師父肉眼看起來幾乎一模一樣！”

簡直可以說是，同種光照條件下，吸取顔色放在一起對比，HSV（色相飽和度明度）數值差距加起來不會超過10的水平。在肉眼看來，更是别無二緻，令人十分驚奇。

陸昭昭很快又想到他們更多的相同之處：“你們還都一樣高！體型也差不多！對了……靈根也一樣！”

“啊……”

司空琢聞言，倒是顯得興緻缺缺：“我和秦師兄，甚至都是15歲進的宗門。我和他的年齡，也相差不多。”

“哇……”

這是一種何等奇妙的巧合，或者說……緣分……孽緣？同樣的發色，同樣的身高，同樣的靈根，同樣的天生劍骨，同樣的傲氣，相差無幾的年齡……

當這樣的兩人出現在一處，無異于一林二虎，是非要分出個勝負不可的！

……也無外乎二人關系緊張，而司空琢會将秦令雪當做宿敵了。

“不過，”陸昭昭忽然注意到：“阿琢是15歲進的劍宗嗎？”

秦令雪15歲進的天衍宗她倒是知道……他跟她講過，他從前是凡人世家的公子哥兒，因為天賦實在是太好，凡人界靈氣那麼貧瘠也自然入道了，被過路的天衍宗修士驚為天人拐回去……一進宗門就成親傳，然後開始天衍宗大魔王的傳奇人生。

……啧。怎麼想起來，感覺莫名其妙還挺火大的？

“是啊。”司空琢不知她想什麼，隻是答道，目光越過茶樓的窗口，看向遠處的天空。

“我十五歲進的劍宗，就在……十四歲，于金沙樂園，遇到師尊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