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主城之間的航線時常有修士負責清理危險，出事幾率不大，若是非官方航線……”
“說起來那倆道友也金丹期了吧？不知道影響航線，會不會被天道盟處罰……”
大家嘀咕着，三三兩兩往回走。畢竟都是修士，事情解決得又很快，除了吓一跳，倒是沒影響。
陸昭昭也松口氣，但又有點新奇：她坐飛舟好多次，還是頭一次遇上氣流之外的突發事件。
但也能理解。現實中的飛機，都尚且會遇到氣流與飛鳥；她的飛舟之旅素來順利，大概是因為官方航線時常維護，過往總有高修為的修士壓陣，以及歲星庇護……
走神間，手忽然被誰拉起。陸昭昭吓一跳，看清眼前人：“茂茂？怎麼？”
方之茂沒有回答，反倒祝芝芝叫了一聲：“昭昭，你的手！”
哎？
她低頭看，才發現不對。在自己白皙的手背上，一條刺目的紅痕，正在向外溢出血珠。
啊……
陸昭昭這才恍然想起：飛舟急停之前，她在做木雕，或許是慌亂之間，刻刀傷到了手……
但她調低了痛覺，加上方才混亂，竟一點也沒注意。反倒還要朋友們提醒……顯得好粗心。頓時有點讪讪：“方才不小心，我——”
“跟我來，我給你處理一下。”
“昭昭受傷了？讓我看看！”
同時響起的聲音，來自兩個不同的人。冷淡的聲音來自方之茂，另一道溫潤中帶着焦急的，來自匆匆走來的蘇栗衡。
——他們一起買票，房間離得也不遠，方才都出門查看……如今又因她而聚集。朋友們關心自己，陸昭昭很感動，但不知為何，看着兩個少年，總覺得哪裡好像有些奇怪。
方之茂仍托着她的手，神情很平淡：“這種傷勢，我來處理就可以了。”
“……我是醫修，處理這些更得心應手一些。”
蘇栗衡垂眸：“……方道友這般一直握着女子的手，恐怕不太妥當。”
方之茂擡眸看他。十九歲的少年比他高一些、成熟一些，可兩人的氣勢卻有些針鋒相對，誰也不肯退讓。
【确實傷得不重。】蘇栗衡如此判斷。可輕傷不代表他不會心疼擔憂，也不代表方之茂應該這樣抓着她不放。他并非吃醋什麼，隻是确實認為，他來處理，對她會更好。
确實傷得不重，但蘇栗衡覺得自己更能處理。
【醫修确實更好。】方之茂如此判斷。術業有專攻，醫修當然更擅長處理傷勢。可他不想放手，在看到蘇栗衡的眼神時，更是下意識緊了緊手指。
醫修确實更好，可方之茂不覺得自己會比他差。
陸昭昭：“……”
她茫然地看看這個，看看那個，不知道這算是怎麼回事。而這莫名凝滞的氣氛，被傻哥哥韓繼一聲大呼小叫打破：
“昭昭！怎麼回事？！怎麼傷到了！你們兩個礙事的走開！想讓我妹妹疼多久啊真是的——”
于是方之茂也好，蘇栗衡也好，都被擠到一邊去；但韓繼也沒得意多久，因為孟錦迎立馬殺到，把他也擠一邊：“笨死你算了，這也能受傷！過來，給你上藥！”
“噢……”
大小姐把小姑娘拽走，祝芝芝眼巴巴跟過去……最後竟隻剩下方之茂和蘇栗衡在隊末，二人的視線無意間交錯。
“……”
“……”
方之茂推了推眼鏡，蘇栗衡微微垂眸。短暫的對視，又很快錯過，似乎什麼也沒發生，又好像有什麼變化，已見端倪……
-
與此同時，天衍宗，竹峰。
秦令雪抱着胳膊等待，溫影承哭笑不得。待一道流光在溫影承的靈犀玉牌上亮起，秦令雪也睜開雙眼，攤手：
“拿來。”
溫影承：“……”
他歎一口氣，把靈犀玉牌交出去。任由秦令雪查看陸昭昭給他的信，但卻無奈至極：
“小師妹又不是沒給你寫信……”
“我知道，她給我寫的我已經看八遍了。”秦令雪說：“但她寫給你的和寫給我的内容有些不同，我得對照一下，才能更了解她的情況。”
溫影承：“……”
你開心就好吧。
溫影承真無奈：從秦令雪發現陸昭昭出走……秦大螃蟹多豪橫，蠻橫地把他和師妹的通信都要過去看一遍，之後的信件也是，溫影承還沒看，秦令雪要先看幾遍，看完了才還給他，簡直蠻不講理。
但是……能怎麼辦呢？打也打不過，輩分也差人家一輩，好在秦令雪還算有分寸，除了陸昭昭的信别的都不看，也沒去搶崔玄麒等人的靈犀玉牌……
嗯，對秦大螃蟹來說，做到這個程度，已經是相當的有禮貌了……
“嗤，小丫頭果然長心眼，這是防我一手呢。”
将靈訊讀完，秦令雪嗤笑一聲：“果然來看你的信是對的……”
溫影承：“嗯？”
“她隻跟我說了之前發生的事，卻隻跟你報備了之後的行程。”秦令雪露出些許笑容：“順便一提，給你寫的信比給我寫的信，多了三百二十七個字。”
溫影承：“……”
秦小心眼名不虛傳，别說多一個字，多一個标點符号他都要銘記于心。溫影承不好說什麼，隻得接過秦令雪随手抛來的玉牌，将那封信大略看過一遍。
“……凡人界之行似乎很順利，太好了。”
溫影承松一口氣：“接下來……飛光海峽？”
他略一思索，便想起這地方的來曆。位于東勝神洲極南部，離修羅教不遠，是天道盟推薦曆練地點之一，危險程度适中。
地域包含東勝神洲的一部分南部大陸與群島，海類異獸較多，但也不乏陸上異獸。最特别的地方在于，此處極有可能有一個與時間相關的秘境存在，隻是開啟時間、條件……全都不明，更多像是傳說，即便如此，因為這個秘境，此處才被命名為“飛光”。
飛光——光陰飛逝。十分貼切。
“倒也是個合适地方……小師妹有分寸，不深入海域，安全無憂。”溫影承微微颔首：“海域也是修仙界重要的一部分，接觸一下有益無害……”
說着，他無意看了一眼秦令雪，見少年很贊同地點點頭，心中忽然一個咯噔。
“……小師叔，我确認一下。”青年道：“你應該沒有想着去找小師妹吧？”
少年勾起唇角，微微眯眼：“……溫影承，你有時可以不那麼聰明。”
溫影承：“……”
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師妹那邊……”
“不讓她知道，不就好了？”
秦令雪歎息道：“昭昭走後，我真的反思了很多……終于知道自己大錯特錯。”
溫影承不吭聲，等着他說，果然聽到少年痛心疾首：“我錯就錯在沒有掩飾自己的目的！非說要跟着幹嘛的呢？平白叫她跟我怄氣……放她自己出去，我暗中跟着，不早沒這些破事了？”
溫影承：“……”
他就知道……
秦·反思了兩個月·反思了一個寂寞·令雪，十分感慨：“我真是……太傻。她想曆練，我便讓她曆練，她想自由，我便給她自由……隻要我不告訴她我在，就相當于我不在……如此不是皆大歡喜？”
溫影承：“………………”
少年自覺念頭通達，心情愉快幾分：“好，那就這麼定了，我這就出發……啊，對了。”
他看向溫影承，露出毫無溫度的笑意：“……天衍宗秦令雪心情不佳，于梅峰閉關……你知道我的意思吧？”
溫影承垂下眼睛，沉默許久，随着無形的氣勢越來越重，終究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