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現在乍看上去氣勢十足時刻就要暴起，卻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來不及多想對面的人會怎麼想她，或許也可能是之前被别人勸過太多别和白羽走得太近，她腦子一熱，本能地出聲維護他：“我相信。一個不光彩的身世而已，難道能蓋過他自身的光彩嗎？”

顧菇菇從沒這樣強硬地反駁過别人，說完就有點後悔，于是悄悄把手伸到後面捏住了林遙月的衣袖，準備随時跑路。

陳豐愣了愣，稍平息的心緒又被挑起。他索性就直說：“他可是個私生子，他媽破壞别人家庭的罪證。這樣你也願意？”

達摩克利斯之劍終于落下，白羽百般隐藏的身世終于被攤開在十月的陽光下。

顧菇菇歪歪頭：“那又怎樣？又不是他自己自願選擇的，而且他不還是在這個小鎮上流放嗎？”

顧菇菇接受良好。私生子啊，上一世她見得多了，她還以為有多他的身世有多驚人呢，現在有種被高高舉起又輕輕放下的感覺。

白羽輕輕吐氣，内心放松些。

他當然相信顧菇菇不會因為他的身世就遠離他。可在他的心裡，還藏着更深一層的不安，而顧菇菇維護他的話正好觸及到了這一層，他壓在心底的最後一層。

陳豐被顧菇菇理所當然又毫不在意的回答噎住，暫時說不出話的空隙，在旁邊看了半天戲的葉旅終于開口：“為什麼？”

陳豐被這麼一句沒頭沒尾的問話弄得有點搞不清狀況了：“什麼為什麼？”

葉旅輕描淡寫地扔下一籮筐炸彈：“是你在學校傳播白羽身世教唆别人孤立他的吧，為什麼要這麼做？”

陳豐瞪大眼睛，沒想到自己做的事就這樣被人揭了出來。

葉旅自從知道白羽的身世之後就知道他在學校裡的待遇不對勁了。這個小鎮說是小鎮，再怎麼也不是一個村，也有幾萬十幾萬人口，怎麼可能一整個學校都知道白羽的身世并且有意識地遠離他，背後一定有人做推手。

但這些說到底是白羽的事。他當然不會費心思去查幕後黑手。既然幕後黑手撞上門來，那替白羽問幾句也未嘗不可。他也想知道，他為什麼對白羽有那麼強的恨意。

林遙月則和學校裡的大多數人一樣，雖然其實并不在意白羽的私生子身份，但大家都選擇遠離她，她也不會給自己找麻煩。就像現在，即使已經算是白羽的朋友，說到底交情還不是很深，她也不會輕易插手白羽和陳豐之間的恩怨。

陳豐在短暫地震驚後，也懶得掩飾了：“确實是我做的。為什麼嘛，那你們就要去問白羽了。”

白羽藏得最深的不安被顧菇菇無意間攪動出來之後，就處于一種“深陷”“呆滞”的狀态，聽到這話他慢吞吞地反映了一會兒，才說道：“可是我不認識你。”

陳豐的臉無法控制地抽動了一下，不死心地追問道：“12歲那年的暑假，你不記得了嗎？”

白羽認真地沉思了一下，搖了搖頭，還補了一刀：“你是誰？”

陳豐沒想到白羽從來沒把他放在眼裡過，那他這麼多年的懷恨在心，這麼多年的刻意針對，都算什麼？他又算什麼？

陳豐漲紅了臉，沉沉地吐氣：“那年你剛回到這裡，住在你們原來的家裡，我在小區裡碰到你，想和你一起玩，被你媽阻止了，她扔下一句‘别和這樣的人攪和在一起’就拉着你走了，你回頭前那個看不起的眼神我記到現在。我一直很讨厭你，很快我們家中了彩票，有了錢，我就想……”

他頓了頓，接着說下去：“結果不管我怎麼嘲諷挑釁你，你都是一副不把我放在眼裡的表情。可不管你再成功，在朋友這一方面，你是失敗的。隻有在這一點上我才能感覺到是我赢了。”

林遙月都有點看不下去了：“他沒朋友不是你一手導緻的嗎？”

陳豐否認道：“不。雖然我确實推動了這件事，但如果他能放下面子主動的話，又怎麼會找不到朋友呢？他就是瞧不上這些人。”

林遙月翻了個白眼：“瞧不上又怎樣？别人對他冷臉相待，他何必要卑躬屈膝湊上去呢？還不如表現得毫不在意，憑他的能力你們都隻有仰望嫉妒的份。”

她沒意識到她這話暗暗罵了自己。但她就是這樣想的。她其實能理解白羽的作風。他們都一樣有自己的驕傲。

陳豐還要反駁，處于話題中心的白羽隻輕輕閉了閉眼，淡而生硬地制止了：“不是去檢錄處嗎？再不去真要遲到了。”

他說完便直接往前走了，走時輕輕擦過陳豐的肩，沒有再給他一個眼神。

剩下幾個人也快步走上去跟他并肩。走遠些後林遙月重重哼了哼，無語道：“什麼人嘛。你也真是倒黴，碰上這種人。”

白羽什麼反應都沒有，像是失去了對外界的一切感知。

幾人一路送顧菇菇到了檢錄處，也沒多久留先回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