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山林彌漫着一股極濃的障霧,空氣中處處都是腐臭之味,讓人聞之作嘔。
池鸢踏着咯吱作響的木梯走向一樓内堂,行至一半,就看到緊閉的客棧大門。
四下安靜得詭異,内堂中不見一個夥計,凝神探去,整座客棧除了她們,沒有一個活人的氣息。
收拾完行裝的薄薰剛出客房,察覺外面氣氛不對,探出頭往樓下瞧了一眼,滿不在乎的道:“他們肯定是被那群毒蟲咬死了,哎,真是可憐。”
薄薰踩着梁木飛到一樓,一打開門,就被湧進來的障霧嗆得眼淚直流:“咳咳,怎麼起霧了?還起這麼大的霧,咳咳……真是難聞……”
池鸢去到後院和廚房看了一眼,那些人的死狀極慘,身上皮肉幾乎被啃噬殆盡,隻剩一具骨架蜷縮在地。
人都死了,各種牲畜自然不例外,最重要的是兩人用來趕路的馬也死了,于是,接下來的路就隻能步行了。
客棧外,茫茫一片濃霧,走幾步路就看不到身後的景物。
“主人小心,這霧氣有毒,不要吸入太多。”薄薰緊跟在池鸢身後,以便有危險第一時間出手保護。
看到薄薰這般着緊自己,池鸢不由笑出聲:“沒事,這毒霧對我沒有影響。”
“……哦,也對啊……主人那般厲害的人,我怎麼給忘了……”薄薰嘿嘿一笑,話雖是這般說,但身子還是緊貼着池鸢。
由于濃霧,清晨趕路的人也沒見,幽長空蕩的山道,連個鳥叫聲都沒有,若不是能見到霧氣之外朦胧的天光,四下暗得還以為是日落之時。
池鸢暗想:六月時節,山中不可能起這般大霧,事出反常必有妖,但究其原因不過兩種,其一,可能是昨夜那大批蟲群吞吐的濁氣所緻,其二,便是山中有精怪作亂。
走了半刻鐘,明明該是去官道的路,兩人卻發覺路越走越偏,越走越窄,周圍草木也越來越密集。
“主人,我們好像是……迷路了。”
薄薰從路邊折了一截野草,放置鼻尖嗅了嗅,“唔……原來是方向反了,這裡已經是山中腹地了。”
池鸢腳步一頓,看向身後重重迷障,此霧若因前者而緻,不出半個時辰便會自行散去,若因後者,那今日必有一戰。
想罷,池鸢祭出靈兮劍,劍光一出,站在旁邊的薄薰一下閃出老遠。
池鸢右手持劍,左手食指輕點住劍鋒,須臾,冰雕玉琢的劍身就慢慢浮現出一道金色符文。
待金色符文到達最亮之際,靈兮劍便脫手飛出,穿過濃霧,留下一道長長的絢麗銀光。
“主人,您這是……”
“破障。”
不過十息,靈兮劍就飛了回來,劍身上的符文慢慢消散,與此同時,周圍霧障也如潮水一般慢慢退去。
池鸢将劍收回,看來這迷障确實是因為那群毒蟲所緻。
霧障破去,破曉之光終于撒進山林,輕柔的風吹過草木,帶來獨屬于清晨的清新空氣。
“主人,都走了這麼久了,我們還回去嗎?”
“不必,既已迷路,若按原路回去太過周折,倒不如順應天意,走這條不在計劃之中的路。”
薄薰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嗯,反正是往北邊走,從哪條路過去都一樣。”
接下來,主仆二人便往人煙稀少的深山進發,但她們都沒料想到,這群山連綿的地界究竟有多大。
趕了一日山路,兩人終于發現不對勁,不過,她們非尋常人,走上幾個日夜都不會覺得疲倦,更不會饑餓口渴。
臨到夜幕,尋見一處山洞便作歇息。
山洞進深不大,勉強能坐下兩個人,薄薰将抓來的野兔快速處理完,放在火上炙烤,不一會,就散發出誘人的肉香。
聞見香氣,一天未進食的薄薰偷偷咽了下口水,雖說她不餓,但抵不住肚中的饞蟲作祟。
被香氣吸引的不止薄薰,還有方圓幾裡的肉食動物。
薄薰将烤好的兔肉遞給池鸢,那隻不速之客便悄然來到了山洞之外。
“你吃吧,我不餓。”池鸢說完,擡起頭,看向已經爬到在山洞外的大黑熊。
薄薰早就察覺到大黑熊的氣息,她跟着池鸢一同看去,笑着調侃:“我原想着,一隻野兔不好分,沒想到,居然還有食物會送上門。”
大黑熊似聽懂了薄薰的話,也察覺到兩人身上不一般的氣息,但它一路趕來早已饑腸辘辘,不甘心就這樣放過近在咫尺的食物。
見大黑熊不走,薄薰頓然來了興趣,刻意轉過身背對它,将烤得焦黃的野兔肉一點點撕碎,放進去嘴裡嚼得響亮。
池鸢靜坐不動,就這般看着,但唇角上揚了些許。
大黑熊盯着山洞裡的兩個人,見她們一動不動地坐着,便試探地一點點往裡面邁爪。
“啪”的一聲木柴炸裂響,驚得黑熊一下從原地站了起來,接近一丈高的身體,宛如一座大山,黑壓壓地倒影在山壁上。
暗夜下,黑熊的雙眼反射出血一般猩紅的光,見池鸢兩人回頭,黑熊立刻張開血盆大口,一陣混着濃重腥臭的低吼聲直撲面門。
然而下一刻,一根燒得燙紅的木柴便直直捅進了熊口中,薄薰捂着鼻子,一臉嫌惡地看着它:“叫什麼叫,身上這麼臭,送上門我都不想吃,趁本姑娘心情好,給你十息的時間逃跑。”
黑熊被燙得嗷嗷直叫,反應過來,揮起尖銳利爪向薄薰撲襲。
薄薰見它這般不識好歹,也不跟它客氣,橫起一腳,将黑熊直接踹飛出去。
解決完黑熊沒多久,洞外的草叢又傳來窸窣動靜,薄薰側耳辨聽,以為是那黑熊回來了,操起火棍正要沖出去,卻在臨出去的那一步頓在了原地。
“誰?還不快出來!”
橙紅的火焰起伏跳躍,暖光之下,一道消瘦黑影一瘸一拐地從草叢中走出。
此人衣衫褴褛,渾身髒污,被撕裂的半截袖口上有一道可怖的傷疤,身上布滿了幹涸血迹,一頭長發淩亂披散,辨不出容貌,但可從身形判斷是女子。
“池…池姑娘……”女子杵着一截殘斷的劍倚在石洞前,她擡起頭,污痕遍布的臉上勉強能看清五官。
聽見女子喊出池鸢的名字,薄薰略略驚訝,但還是一臉警惕地擡手,讓她站在原地别動。
“别過來,你是誰,為何認識我家主人?”
女子捂嘴咳了一陣,扯着幹啞的嗓子道:“是我,晚栀……薄薰姑娘……你不認識……我了嗎?”
薄薰聽言睜大眼,走上前仔細瞧看:“晚栀?晚栀……哦~原來是你啊,可你怎麼搞成這個樣子了?”
池鸢默默打量幾眼,吩咐道:“讓她進來說話。”
“好的主人。”薄薰立馬退開身,示意晚栀進去。
晚栀微微颔首,站在原地不動,她看向身邊的薄薰,以為她會扶自己進去,但薄薰動也不動,還拿奇怪的眼神看她。
晚栀愣了一下,隻得認命地杵着斷劍一瘸一拐地走進去。
等晚栀坐下,池鸢直接開門見山:“你為何出現在此,身上的傷又是怎麼回事?”
晚栀張張嘴,無聲說了幾個字,池鸢當即明白過來,讓薄薰把水袋拿給她。
像是渴到極緻,晚栀毫不客氣地将水袋裡的水全都喝完,歇了會才開口說話。
“咳咳,我……我是奉師門之命……來這附近執行任務的,路上被宵小埋伏,一番苦戰逃出,才落得這身傷……”
“為了逃避他們的追蹤,就來到山中養傷,沒想到,這附近住着一頭黑熊,這幾日我一直與它周旋,身上的傷也越拖越重,方才我聽見有動靜便出來查看,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你們。”
“還好遇見了你們,不然今夜……怕是熬不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