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鸢一臉淡然看着晚栀:“你身上的傷,不似被熊襲擊過,外傷瞧着厲害,但内傷更重。”
晚栀怔了怔,低垂頭,用一頭亂發掩住臉:“此熊狡猾,不敢與我交手,身上這傷都是與人打鬥落下的……”
池鸢唇角微動,不過詐她一詐,卻這般容易上鈎。
晚栀身上最嚴重的不是内傷,她手臂上有很多細小的傷口,像是被蟲蛇啃噬過的痕迹,而她面色也有中毒的症狀,這些她都沒向池鸢說實話。
池鸢不明白晚栀為何要隐瞞事實,當然這些她也不關心。
“薄薰,拿些傷藥給她。”
“好的主人。”
“多謝池姑娘。”
晚栀接過傷藥,迫不及待地扯開衣衫上藥,當然,她隻抹手臂和腳上的傷,身上那些不敢在兩人面前暴露。
因為比起她手上那點細小的傷口,身上被蟲蛇噬咬的痕迹更多。
池鸢默默觀察晚栀上藥的動作,故作不經意地詢問:“你一個人出來執行任務嗎?清漪呢,沒同你一起?”
聞言,晚栀動作明顯一頓,随後,擺出一臉若無其事的模樣回道:“這次任務很簡單,清漪有别的任務要做,便沒和我一起。”
“奉清川的傷好了嗎?”
“奉師兄?啊,他的傷早好了,多謝池姑娘相救,以後姑娘若有需要,可随時來雲夢山莊找我們。”
翌日臨到出發,行動不便的晚栀讓主仆二人有些為難,池鸢不會好心到扶她一起走,沒有池鸢發話,薄薰更不會多事去管。
三人就在洞中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好一會,晚栀才領悟過來,笑着道:“沒關系的池姑娘,我自己能走,就是走得慢些,需麻煩你們等我。”
薄薰聽出晚栀話裡的意思,冷哼一聲:“等你?山路這麼遠,若是一直等你,怕是幾天都走不出去。”
面對薄薰的冷臉,晚栀倒是應對從容:“薄薰姑娘放心,我絕不會拖你們後腿,對了,這山上的路我很熟悉,我知道一條小路能很快繞出去,如果你們信得過我,可以嘗試一下。”
這句話說出,就連池鸢都察覺到晚栀的心思了,雖然她不急,但有更快出去辦法自然更好。
于是,接下來的路就隻能委屈薄薰背着晚栀走了。
薄薰心中自是不情不願,但眼下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便以最快的腳程縮短距離,這個速度除了池鸢,尋常人根本跟不上。
所以,那條晚栀說的最快出山的小路,原本要兩日的腳程,薄薰隻花半日時間就跑出了山。
這半日,晚栀全程伏趴在薄薰背上,耳邊都是快速掠過的風聲,周圍景緻模糊到什麼都看不清,等能看清時,三人已經站在山腳下了。
從薄薰背上下來時,晚栀還有些回不來神,她看着身後的山壁,怔怔說道:“我聽書上說,山中有仙人,可日行千裡,直到今日,我才信了半分。”
薄薰得意地擡起下巴:“才半分呐,那另外半分呢?”
“另外半分當然是要親眼見過仙人才能相信。”
“嘁,仙人算什麼,仙人哪有我家主人厲害,你别忘了,我家主人可是鼎鼎大名的鬼笛仙子呢!”
“好了薄薰,不要胡說八道。”池鸢忍不住駁斥。
晚栀掩嘴一笑:“說的也對,池姑娘就是仙子。”
沿着小路走了半刻鐘,終于見到大路,沒多久,便看到一座古樸的院落,看門頭匾額居然是一家客棧。
隻是這開在荒郊野嶺的客棧着實讓人起疑,但眼下也沒有更好的選擇,以晚栀這般情況,也必須找家客棧安頓下來。
待走近,才知那院落建得有多氣派,看着樸素的白牆黛瓦,但每一面牆,每一根梁木,都繪有繁複的雕紋,細細看來,那用料也是極為講究,幾乎是肉眼可見的價值不菲。
可這般豪華氣派的客棧開在這裡不怕人打劫嗎?
帶着這個疑問,池鸢上了石階,站在院門前的兩個小仆見有人來,俯身行禮道:“請貴客出示名帖。”
“名帖?”池鸢退後一步,再次擡頭看向門樓上的匾額。
東籬雅軒……這名字怎麼有些眼熟?池鸢思忖片刻,突然想起之前,和假扮成女子的顔千風住的客棧就是這個名字,不過當時他們從側門而入,沒見有人尋他們要名帖。
見池鸢不回話,兩個小仆俯身又道:“貴客若是沒有名帖,那便不能入内。”
薄薰出聲質問:“為何,你們這裡不是客棧嗎?”
兩個小仆涵養極好,他們向薄薰行了一禮,笑着解釋:“此地為東籬雅軒,非尋常客棧,一般隻接待世家貴族,尋常人等必須有名帖或引薦才可入内。”
站在石階下的晚栀,仔細打量了一下門樓,神色微變:“薄薰姑娘,别問了,這裡不是我們能住的地方,快走吧。”
薄薰橫了她一眼,還要回頭争論,就聽池鸢道:“這附近可有能住宿的地方?”
小仆沉思片刻,回道:“從此路往西去十裡有一家客棧。”
“多謝。”說完,池鸢便下了石階,完全沒注意到匾額上,那朵雍容華貴的牡丹圖案。
按照小仆的指引,趕了十裡路倒真有一家客棧,不過那家客棧已經滿客,無奈之下,隻能繼續沿着山道找。
臨到黃昏,終于找到一家客棧,但這家客棧有些老舊,門窗上布滿了污垢和蛛絲,堂内的食客也不多,但眼下也沒處挑了。
将晚栀安置好,并給了她一些傷藥,薄薰便退出去,來到隔壁房間。
窄小的客房,油燈也顯得極為昏暗,薄薰坐到池鸢身邊:“主人,要不給她點銀子,讓她租個馬車走吧?這樣跟着我們太不方便了。”
池鸢對着油燈翻開一頁書,淡淡回道:“等明日吧。”
薄薰靜坐了一會,有些耐不住,湊過去同池鸢一起看書。
直到天色完全暗下來,池鸢才合起書起身:“走吧,下樓用膳。”
薄薰聞言一怔,手沒撐住腦袋差點栽倒在桌上:“主人,您餓了?”
“我不餓,但晚姑娘會餓。”
“她?主人~您還有心思管她,讓店家給她送去不就是了?”
池鸢微微歎氣,托起薄薰的腦袋:“進來時你沒看見,這客棧隻有一個行動不便的老頭,他那樣上樓都困難,你指望他給晚栀送水送飯?”
薄薰直勾勾地與池鸢對視,這般姿勢這般距離還是第一次,她能很清楚的看到池鸢眼瞳深處霜雪一樣的光。
“……注,注意到了……”薄薰微微移眼,耳根悄悄紅透,“主人别擔心,我這便去……”
等池鸢手一放開,薄薰整個人如兔子一般飛竄出去,半盞茶後,就背着晚栀出現在房門外。
破舊的客棧提供的食物也是簡單粗陋,池鸢對這些都不在意,晚栀行走江湖習慣了也沒在意,隻有薄薰一臉嫌棄,半天不動筷子。
密閉的門窗悶得讓人心煩,薄薰捧着腦袋,這裡瞧瞧那裡看看,視線内總是能看見佝偻背,行走遲緩的客棧老翁。
“這店看着不小,難道隻有一個老頭嗎?”
晚栀擡頭看了一眼,笑着搖頭:“不會,廚房是有人的。”
“喔,也是啊,這老頭要招待客人,肯定沒沒時間做飯。”薄薰嘀咕幾句,轉了視線看向門外的夜色。
山道上靜悄悄的,風聲路過,将客棧半掩的大門吹得嘎吱作響,突然,薄薰耳尖動了一下,似乎聽見了什麼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