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尼語調前所未有柔和的關心着他的身體狀況,還拉着一旁正在忙的伊森過來圍着維吉爾轉了幾圈嘴裡念叨這什麼“奇迹”之類的話确認目前确實沒什麼問題了才放下心來。
“你真是要吓死我了kid,”托尼一臉嚴肅地盯着他,“下次不能再這樣了。”
維吉爾仰起頭抿着唇看他,不知道他說的“這樣”究竟是哪樣,隻是默不吭聲地點了點頭。
但他知道,假如還有下次,他依舊會站出來,無論什麼時候。
在名利場浸淫已久的托尼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小心思,看到他這副受着傷還點也不在乎自己的态度無聲歎息,他心情複雜又高興地蹲下來,讓自己和維吉爾的視線平齊。
兩雙相似的海藍色眼睛注視着彼此。
托尼率先妥協,他長長地歎了口氣,面上滿是認真之色。
“聽着,孩子,”他頭一次感到這麼無力,“我們——我和伊森,我們已經是成年人了,不需要你來為我們操心,你還小,不是該擔心這些的年紀,你隻要在這裡好好養傷好好休息等着我們把你帶出去就好,不要再為我們做什麼了,好嗎?”
維吉爾看見他褪去自己故作堅強的盔甲,露出他柔軟而真誠的内裡,柔和地、愛憐地對待着自己。
他最終猶疑着點了點頭。
如果是這樣的托尼·斯塔克的話,他是否可以冒昧地為自己索取一個回報呢?
“斯塔克先生。”他有些遲緩地叫出眼前人的名字,糾結着是否要提出自己可能有些過分的意見,卻看見托尼短促地笑了笑。
“叫我托尼就可以,kid,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呢。”
維吉爾被這個問題問得背脊一僵,他有些不知所措地注視着托尼,手指在衣角繞來繞去,把本來就算不上平整的衣角揉得滿是褶皺。
“我……”維吉爾“我”了半天,最終還是在托尼柔和包容的目光下鼓起勇氣,“我還沒有名字。”
“斯塔克先生,可以為我取一個名字嗎?”
托尼愕然地看着他,但很快他就收拾好表情,一臉驕傲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當然可以kid,讓斯塔克為你取名是一種智慧,”他挑了挑眉,“不過我可以問問為什麼你的母親沒有為你取名嗎?”
“當然,不想說的話也可以不說。”
維吉爾頓了頓,他想起他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詢問賽琳娜這個問題的場景。
那時候的他剛醒沒多久,即使直面了九頭蛇的冷漠和無情也沒有放棄,還抱有一絲無謂的希望,覺得隻要自己把他們吩咐地所有事情都做好就能夠得到他人的贊許,正在以常人千百倍的速度吸收着自己能夠接觸到的一切知識。
按照常理來說,他能夠舉一反三,輕松地解決前來為他授課的研究員的各種刁鑽問題,确實會是個深受老師喜愛的好學生,但他生活在九頭蛇基地,自然不可能有人跟他說什麼師生之情。
那天一個教授社會學和人類曆史學的專家在單獨的實驗室裡給維吉爾上課。
維吉爾其實挺喜歡那位專家的。
因為他和九頭蛇裡其他的研究人員都不一樣,他幽默而風趣,學識淵博,談吐優雅,即使面對被所有人都隻當成一件物品的維吉爾也抱有三分尊重。
他說到姓氏的起源,說到很久之前人類的家庭關系,從母系氏族到父系社會,從倫理道德講到血緣羁絆。
他說血緣最是無用,但卻決定了人一生的起點,是人走到絕境時仍然牽挂的東西。
他說姓名不過是個代号,卻是每個人在世間行走所留下的痕迹與紀念。沒有姓名的人是被父母與家人抛棄的人,也是被社會所遺忘的人。
他說到最親近的人,每一個人的父母,秉承上帝的谕令為新生的嬰兒賜下他的名字的人。
即使經曆了不少實驗,見過了賽琳娜冷漠無情的樣子,但隐約知道她有所苦衷的維吉爾到底還是對自己的母親抱有期待。
于是他聽到這裡就坐不住了,匆匆忙忙地跟教授告假跑出了實驗室,一路飛奔到了正在房間裡分析實驗數據的賽琳娜面前,一把抱住了她的大腿仰起頭眼巴巴地望着她。
“媽媽,”他乖巧又溫順地喚她,“Medley是你給我取的名字嗎?”
電腦顯示屏上略過一串又一串晦澀難懂的公式,瑩藍色的光打在賽琳娜的臉上,明明滅滅間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她注視着維吉爾,淺金色的發絲垂落,翠綠色的眼睛像森林旁碧綠的湖,壓抑着靜水無聲的悲哀。
“Medley,”她語調柔和而悲傷地呼喚她的孩子,“你要記住,「Medley」不會是你的名字,現在不會,将來也不會。”
維吉爾不懂她這話是什麼意思。
自從他有記憶起,他身邊的人就這樣叫他了,可如今賽琳娜卻告訴他這不是他的名字,就好像自己的存在都直接被否決了一樣。
“那……那我的名字是什麼呢?”
維吉爾茫然地問。
賽琳娜看着他經曆了數次實驗、看過了無數次生死鬥仍然清澈明亮的湖藍色眼眸,恍然間想起自己曾在時間的軌迹中看見過無數次的那個男人。
驕傲而自負的企業家,驚才絕豔的天才科學家,耀眼灼目的明日之星、超級英雄。
安東尼·愛德華·斯塔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