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安撫好自家小朋友的托尼面色淡然地走出山洞，面對周圍舉起的槍支面不改色，甚至還有閑心笑了笑。

“嗯哼？我想這不該是你們對技術顧問的态度？”

他調笑道，碧藍色的眼中卻毫無笑意可言。

伊森盡職盡責地把托尼的話原封不動的轉述給首領，首領臉上擠出一個笑容，伸出自己粗糙的手掌。

“您的确是個聰明人，斯塔克先生，很高興能和您合作，最著名的天才科學家。”

他語調有些難以抑制地激動，似乎已經幻想到了不久即将實現的光明偉業。

托尼伸出手和他握了握，兩人對視的瞬間都不約而同地微笑了一下，看上去和樂融融。

然而托尼知道，一個成功的幫派領頭人從不輕易地交付自己的信任，尤其是面對自己的俘虜。

一切風平浪靜的背後，都是他們的博弈。

這場生存與毀滅、道義與品格的博弈，局中人一不小心就會落入萬丈深淵。

但斯塔克從不畏懼，也從不後退。

他有些不屑地注視着對面的首領，重新恢複了原本高高在上的态度。

“和我合作是你有眼光，不過你得兌現你的諾言，不然我不會乖乖和你們合作。”

伊森雖然明白他這一系列表現的意思，卻還是為他與平常無二的目中無人的态度捏了把汗，語氣委婉地把托尼的意思轉述給首領。

首領聽完後哈哈大笑起來，用他粗犷的阿富汗口音連連保證，托尼雙手環胸冷眼注視着他。

兩人都是在名利場裡泡過的人，又怎麼不知道彼此的心思。

但托尼什麼都沒說，他不樂意和别人虛與委蛇，但不代表他不會。

“如果是這樣就再好不過，我需要的材料你們都有嗎？”

聽到他的詢問，首領帶着他走出這個陰暗如迷宮的山洞，帶領他來到了一片戈壁環繞的谷地。

托尼環視四周，不由得心一沉，迷彩尼龍布與幹草編制的棚頂将數不勝數的武器遮蔽，與周圍的環境完美地融為一體，唯一的關口派有重兵把守，裝備箱上坐着的恐怖分子們個個荷槍實彈，看上去便兇悍難惹。

然而最令人覺得諷刺的是：那些熱武器、導彈、裝備箱和其他軍工設備上都有着醒目的“Stark Industry”，看上去似乎在嘲笑這個被自己制造的武器困在這個荒蕪偏僻的角落的天才軍火商。

看到這一切讓托尼很氣憤，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氣憤些什麼，或者說，他更不明白自己能夠氣憤些什麼。

他親手研制的武器讓自己和一個無辜的孩子陷入絕境，讓無數的貧苦人民流離失所，也攪得這片本就戰火紛飛的土壤不得安甯。

即使之前還發表了一番“我愛和平，但一旦和平他就沒錢可賺”的感言，但當他真正真正成為其中的受害者時，托尼才恍然明悟自己在過去這麼些年裡都犯下怎樣的錯誤。

他暗自咬牙，卻按照自己一貫的性格指使伊森把他需要的東西告訴首領一行人。

回到山洞裡，想着今天發生的一連串驚險而刺激的經曆，托尼恍如隔世般地歎了口氣，在伊森的示意下在靠近門口的石階上坐下。

“托尼，”伊森語調很輕，像是在回憶已經模糊不清的往事，“你是第一次到中東來吧。“

托尼可有可無地點了點頭。

“那你也應當是第一次見到像他這樣的孩子吧。”

伊森沒說是誰，也沒提到他的名字，因為他也不知道這個莫名出現的孩子叫什麼名字。

但托尼分明地知道他在指誰。

“這是我第一次遇見他。”托尼苦笑了一下，看上去和平常意氣風發的樣子大相徑庭，“我們其實長的挺像的，不是嗎？”

“的确，”伊森看着睡着的維吉爾感慨地點了點頭，也有些訝于兩人驚人般相似的藍色眼睛，“像他這樣的孩子，絕大多數都是當地的幫派或者地下勢力培養的武器，按照理來說本該冷漠而兇狠，但他和我見過的所有類似的人都不一樣。”

伊森頓了頓，看向自己身旁這個引起所有不同的人。

“他很在意你，我相信你能夠看出來。”

托尼撇了撇嘴，心說他這豈不是在說廢話。

“你們兩個被送到我這裡來的時候都渾身是傷，一個比一個凄慘，但他堅持先給你包紮。”

說到這裡，伊森眼神複雜地看向托尼，似乎在看天底下最不值得的負心漢，托尼被他看的渾身不自在，疑惑地回望過去。

“你自大又狂妄，還有輕微的疑心病，天才傲氣簡直沒法讓人跟你相處，想讓你信任一個陌生人不說難如登天，卻也不是輕而易舉，在這種地方也沒辦法找你索要報酬，說不準他為你做的一切都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但即使這樣，那孩子也還是果斷地站在了你這邊。”

托尼聽着他細數自己的缺點，隻是沉默着一言不發。要是放在平常他早就開始嘲諷說這話的人了，但他什麼也沒做，似乎是默認了他的說法。

他知道自己有很多缺點，在這之前他可以不去在意也不去糾正，即使他是萬衆矚目的托尼·斯塔克，即使他的一言一行都可能成為媒體乃至政客攻讦他的借口。但他是托尼·斯塔克，年少成名天資聰穎，他所擁有的一切都是他不畏懼那一切的資本。

可是抛開軍火商的身份、擯棄斯塔克集團CEO的榮光、逃離父親霍華德·斯塔克曾為他罩上的陰影後，他終究隻是一個普通人。

一個并不完美的、渾身是缺陷、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