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運二十二年,沒鹿回嗣随仆蘭氏菊陽起兵,攻克周邊城池,七月攻破甘陵。
早在仆蘭氏起兵之初,仆蘭悔就被控制了起來,甘陵的官吏都知道這位公主背景有幾分微妙,陛下對他時親時疏,沒有明旨,一時不敢拿他怎樣,隻好将他軟禁聽候發落。
不多時又有晉王千佑戰敗的消息傳來,料想千乘在長榴忙得分身乏術,哪還記得起仆蘭悔。随着沒鹿回嗣大軍逼近,更加不讓仆蘭悔離開,把他當作一張保命符。
硬生生拖到破城這日,行宮的守衛四散而逃,都忙着收集金銀珠寶,難得幾個頭腦活絡的人想起仆蘭悔,趕來寝殿,卻發現外邊已被幾批人馬造訪過,橫屍遍野,身上都中了箭傷,甘陵公主也不知去向。
“方喬!方喬!”
牢房内的人睜開眼,一斧劈來,門鎖應聲而落,見是仆蘭悔,他松了一口氣,又看他滿身腥氣,懸心起來。
“你沒事吧!外面怎麼樣了!”
仆蘭悔搖搖頭,拉住他的手“放心,都不是我的血。城已經破了,我們快走吧。”
“我家呢!那我家呢!”方喬着急,手上失了勁,仆蘭悔想了想,回過頭:
“我聽說沒鹿回嗣嚴禁士兵燒殺搶掠,你家又是當地士族,應該不會與之為難。”
方喬松了一口氣,快步跟上仆蘭悔。
“那你怎麼辦,沒鹿回嗣與你叔父是盟友,何不幹脆投你叔父,你作女兒打扮,他應該不會為難你。不投你叔父,你要去哪,晉王和仆蘭夬還在打麼,你我被困那麼多日,足以說明陛下的态度了。”
面對方喬一連串的問題,仆蘭悔眨了眨眼,松開他。
“不親的,我叔父城府深沉,仆蘭夬與我不對付,能解一時之危,卻再得不到自由了。不如自己闖蕩,搏它個海闊天空。”
方喬怔了怔,搶過他手中的斧頭:
“那我跟你走吧...我不放心你。”
仆蘭悔染血的臉露出一個乖巧的微笑,輕輕說了聲好:
“那你可别跟丢了。”
“前門後門都是兵,我們走哪裡?”兩人出了地牢,方喬彷徨四顧,仆蘭悔環顧周圍,挑了棵高的樹。
“這。”
“又上樹...”方喬嘟囔,仆蘭悔已經束好武器,彎腰示意他快點上來,方喬有點别扭,還是摟住他的脖子。
“好沉啊,跟了我那麼多年,還是沒學會爬樹嗎。”
方喬額頭上爆出青筋“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沒規沒矩的,殿下。”
“啊!————”突然尖叫聲傳來,方喬吓得險些抱不住,定睛一看,是時常照拂二人的老女使,此時已被開膛破肚,倒在血泊之中,幾個士兵在搶她頭上的首飾。
“不是說不殺人麼,佩娘,佩娘她...”方喬呼吸短促,仆蘭悔也不禁皺眉。
“方喬!你要掉下去了!”
“什麼人在那裡!”那夥人注意到他們,與此同時,方喬應聲掉了下去。
仆蘭悔急忙跟着落了下來,試圖拖着他再度上樹,方喬抓住他的手腕。
“我腿好像斷了,你自己可以上屋檐吧,還是别走這邊了...”
“那你怎麼辦?”
“我,我身上沒有值錢之物,他們應該不會”
腳步聲逼近,仆蘭悔咬了咬唇,把他扛到一旁的假山,攏了攏草叢做掩蓋。
“你在這等我”
說罷不顧方喬挽留,躲到暗處開弓搭箭,三個士兵剛走進來就被射死。
幾個兵頭注意到箭矢射來的方向,舉起盾牌朝這邊走來。仆蘭悔正要再射,摸向箭筒,卻摸了個空,聯想到一路走來已經用了不少,霎時冷汗就下來了。
再看空隙,眨眼敵人已經距離不遠,此時竄出去恐怕隻會被他們一刀砍死,仆蘭悔隻好抓了一把用來取食的小刀,躲到櫃旁。
“剛剛就是從這裡射出來的...”
“人呢?”
“不要放下盾牌,人肯定還在,你搜那邊,我搜這邊!”
幾人從仆蘭悔藏身的櫃子走過,他心跳如擂鼓,大氣不敢出,此時一人忽然回頭,和仆蘭悔對上了視線,未等他出聲呼喚同伴,仆蘭悔先破釜沉舟,殺了上去。
“呀!————”
“咚!”
老兵身經百戰,雖然仆蘭悔的出現令他吃了一驚,戰場上刀口舔血的經驗讓他身體先反應過來,兩人身量差距在此,拿住仆蘭悔握刀的手腕将他整個人往後一摔。
“啊...”仆蘭悔倒在地上,被砸得眼冒金星,緊緊握着刀柄不敢放,藏進手心。
“*獯鹿粗話*,這個娘們差點殺了我...”老兵摸摸脖子上一道血痕,心有餘悸,高高舉起刀頭“老子跟随老燕王打千乘都沒死,死在一個娘們手上。”
“别!别動手!是個小娘子!”一個油頭粉面的士兵攔住同伴,上前掀開遮住仆蘭悔的亂發“是個漂亮的小娘子!我剛剛掃一眼就注意到了,這神仙般的人物,竟被我給撿到了!”
“啐!什麼小娘子,我看就是個紅顔禍水,别犯渾了,趕緊解決掉,免得誤了事,主将不高興。”險些送命的那兵對仆蘭悔頗有成見,催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