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開國侯還想再開脫,千乘兩眼微眯,閃過一絲寒意“開國侯!你再為罪人争辯,污蔑重臣,朕連你并罰!”
重臣二字,好像把這些居功自滿的勳貴都打醒了,沒有打醒,也敲了個響,嗫嚅不敢言。千乘掃過鴉雀無聲的百官,說了聲無事退朝,便徑直走下王座,甘全緊随其後:
“陛下,我還有一事要說...”
千乘行過轉角,退出群臣視線“開國侯不能留。”
甘全一愣“陛下明白”
“不殺他,不能震懾百官,他們還會繼續為難你。”
“陛下...當真如此信任我?”甘全不由停下腳步,樹影和風輕輕拂過兩人之間,千乘瞥了一眼,拉住他的手腕。
“從今往後,與你作對,就是與我作對。”
甘全張了張嘴,方才還伶牙俐齒的他,竟不知該怎樣表達感激才不顯得谄媚。順從的低下頭,回了聲隻有彼此能聽到的:
“是”
有甘全全心全意的輔佐,千乘得忙裡偷閑不說,還有餘興去看看後宮。一日從左夫人那裡出來,千乘路過掖庭,忽然聽到歌聲,一時好奇,尋聲而去。
小院幽僻粗陋,棵棵碧梧卻得以不受限制,生長得如華蓋一般,要出貴人。一名女子正在院中舂米,千乘觀其勞作,恍惚有昔日戚姑之姿,潘後之美。
女子見了千乘,匆忙放手下拜。千乘走到她跟前,發現她還在微微顫抖,估計千乘不說話,隻是瞪着她,都能吓暈過去。
他清清嗓:
“剛才,是你在唱歌?”
“是妾身...”
“唱的什麼?”
“禀陛下,民間童謠而已...”戴氏緊張的抿了抿唇,眼神閃躲。
“為何不唱了?”
“因為,小兒已經睡下了。”知是躲不過,戴氏将頭埋得更深,身體幾乎彎成一團,千乘命她起來。
“帶我去看看”
戴氏隻得從命,室内亦整舊如新,可見她已是階下囚,仍未自暴自棄,努力求生。
千乘坐到床邊,嬰兒被戴氏放在塞了軟墊的竹籃裡,把手上挂個惟妙惟肖的狸子玩偶,千乘兩指鉗住看了看,發出輕笑,才想起戴氏也不過是他女兒的年紀。
又想到女兒,千乘内心湧上失落,他本應将裡面的嬰兒連同母親一并處決,卻心軟留下性命。千乘凝神再望向仆蘭悔,此時他已褪去剛出生的绯紅,出落得猶如雪揉而成,叫人更加下不了手的模樣。
他振了振袖,剛要捏起來瞧瞧,戴氏适時奉上茶水,将嬰兒與千乘隔開。
杯身不斷搖晃,水面起起伏伏,千乘接過茶水,溫的,并不燙。
戴氏後退一步,給他磕了個頭,看向千乘的眼紅得像兔子。
“妾身願侍奉陛下,隻求陛下能放過,放過...”
“我不需要女人侍奉”
她嬌軀一顫,泫然欲泣,千乘覺得她是不是誤會了什麼,歪了歪頭。
“你也無須做舂米一類的粗活,隻管照顧自己便好。”
千乘說給戴氏聽,也說給自己聽:
“仆蘭亭罪大惡極,你一個深宮裡的弱女子,即沒助其作惡,也沒享到好處,平白受其連累。”
“那小兒...”
女兒燒焦的屍體又在千乘眼前一閃而過,心又亂了,寬恕的在嘴裡繞了幾繞,吐出來的還是:
“公主玉雪可愛,好生照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