竊鈎者誅,竊國者侯。
話說千乘應天從物,雖事出有因,到底是兵變奪位。
仆蘭氏餘烈猶在,百姓還未摸清新帝脾性,隻知城内一夜混戰,各處人心惶惶,仍是家家戶戶閉門不出,仿佛仆蘭亭尚活時。
千乘自打定決心,一刻不停誅滅了仆蘭亭那些為虎傅翼的寵臣,又向遭仆蘭亭迫害的大臣施以恩遇,穩住朝廷。
又複興察舉,招選人才。不對宗室多加優待,雖然眼下的千乘也無什麼族人可用就是…
南朝因帝崩偃旗息鼓,漢人轟轟烈烈的北伐再次不了了之。
千乘站在城門上,雙手撐牆,俯視着亂後蕭殺的長榴,聽聞消息,内心松了口氣。
立即下令與民休息,千乘剛吩咐完事務,近侍唱諾告退,甘全抱拳進來:
“陛下”
“是你”千乘緩緩轉身,背手審視着這個貌似弱書生的漢人。
甘全随千乘至此,與仆蘭亭雪恨那日,千乘與他一路同行,也算相熟,得知對方比自己大六歲還隻是個功曹後,料他不會武,便将他安排在後方。
未曾想甘全頂盔掼甲,抽了護衛的佩劍就跟千乘沖出去,也算混了個從龍之功。
不過,這并不能證明什麼,頂多文武雙全一點意外之喜罷了。千乘自己就号稱文武全能,缺的是能為他辦事的人。
就算沒有甘全遊說,千乘也照樣會起兵反抗,千乘親身上陣,為他沖鋒陷陣者,比比皆是。甘全有無真才幹,光口說可不行。
“汝——” “陛下,可還記得我說要先修律法,令國富民強?”
千乘還在思忖如何試人,甘全反客為主,把話一噎,千乘點點頭。
“适才我已吩咐下去,要輕徭薄賦…”
話都沒說完,就見甘全摸着下巴搖頭,千乘也有些掃興,就閉嘴待他怎麼講。
“在下已有耳聞,此舉不過是揚湯止沸,不能治本。亂世用重典,約束豪強,施恩百姓,才能使國真正興盛起來。”甘全認真說。
“我才剛剛開國,就對權貴下手,施以嚴刑,難道要叫我做仆蘭亭第二麼?南朝人聽了,又豈會覺得我仁德?”
“隻有清理了于國無用,橫行鄉野之人,衆人才會以陛下為榜樣,走上正道,屆時,公道自在人心。”
甘全雙手握拳,振振有詞。千乘扁了扁嘴,知他說得在理,反思來還覺得有些可笑。
“我原以為,朕已經算是勵精圖治,聽先生一言,任重而道遠啊。”
“先生即有此心,撥亂反正,懲治豪強之事,就交給先生了,莫要讓我看走眼。”千乘将手搭在甘全肩上。
“必不負所托。”
三月後,朝會。
千乘查過卷宗,見甘全處事果斷,明辨是非,數日就将長榴城治理得井井有條,百姓重新打開門戶,對甘全更加另眼相看。一個寂寂無名的功曹,不到半年時間就官比勳貴,又因千乘與漢人交往密切,獯鹿部族的官吏自是不安。
這日甘全又彈劾權貴,向千乘引薦了甘全的誇龐笑而不語,那些獯鹿公卿又豈能再袖手旁觀,隻待有人出頭,懲治甘全,必定一呼百應。
“你住嘴!”一聲怒喝,衆人齊齊看去,原是元勳之一的開國侯,獯鹿官員見狀,紛紛眼冒精光,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甘全不慌不忙,轉過身淡定道:“開國侯有何高見?”
開國侯看了看甘全,又看了看千乘,見二人都氣定神閑,疑心二人早就通過氣,咽了口唾沫,撲通跪地。
“陛下,他縱有錯,也是襄助過陛下的忠臣。陛下為了個漢官就要對我們趕盡殺絕,難免不讓人寒心,覺得鳥盡弓藏啊。”
“法不阿貴,有錯便要罰,若不一視同仁,如何能服衆。”甘全也對千乘說。
“非我族者,其心必異!待他把功臣都害了,陛下哪還有人可用。你這般能耐,怎麼不去漢人的朝廷裡,沖權臣衛康逞威風,陛下,此人來路不明,恐是南朝細作,為的就是叫我們内亂!”
“我是見過衛公”甘全哼笑一聲,開國侯覺得他是認了,剛要順杆爬,甘全撫須,又笑道:
“衛公意不在一統,自困于臣下。而陛下有意稱霸,我與陛下一見如故,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不求無過,隻求,不負所望。”說完,甘全與千乘相視一笑。
本還有幾分遲疑,千乘心念一動,揮袖:
“就按廣韬說得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