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校長帶着一個老師一大早就來檢查工作了。

先發話的卻不是吳校長，而是同行的那個老師。

那個老師給我的第一眼感覺就是一個活脫脫的魯迅筆下的“康大叔”——他也滿臉橫肉，舉手投足，絲毫沒有老師的文氣，更多的是痞子氣。特别是他的眼神讓人非常不舒服，那是專門看下身的眼神。他和康大叔的不同可能就一點：他穿的不是玄色的衣服，他穿的是有金利來标志的短袖，長褲，皮鞋，從上到下全白色，衣服褲子上還有繡花。我知道康大叔這一身不便宜。也許是走熱了點的緣故，他把紐扣散開了，他那仿佛懷孕了三四個月的肚皮露在了外面。讓人不看都不行。

“東方老師是吧？”

“是，領導客氣。”我以為他是個領導。

“我是簡老師，你是不是天天下河洗澡？洗得還很高興，是不是？”

我呆了。

看來喬軍媽媽說對了，我被注意了，确實也有人去通風報信了。唉，洗個澡都惹出了麻煩了。

“東方老師你是外鄉人，本地人都知道，下河洗澡一次罰款50元，你不知道，不知者不罪。但是從今天開始，我已經正式警告你了。”

沒有錯，他用的是“警告”一詞。

“如果你再下河洗澡，就不要怪我們不客氣了。”簡老師說，“這條河是我舅舅承包了的，我舅舅是派出所所長。”就在我愣神的那刻，簡老師轉身走了，他來就是要跟我說這幾句話的。他完全不給我任何做出反應的機會，他達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

吳校長目睹了全過程，他一個字也沒有說，裝作什麼也不知道的樣子。當然可能是他覺得這一切與他無關。簡老師走的時候，吳校長還跟他說簡老師慢走——就差一點點頭哈腰了。吳校長那樣子就是對方是校長，他是普通老師一樣。

吳校長那天也沒有聽課，而是拿起我的考勤本，細細查看，吳校長竟看了一兩個小時，然後吳校長要求我停課，他把我喊到另外一個教室開始很耐心地給我談話。

“東方老師，這麼長時間沒有來看你，心裡多過意不去的。對你關心不夠呀，你多諒解。”

我忙說：“吳校長你客氣了。”

必要的客氣和關心後，吳校長就嚴肅了起來。

“東方老師，我有一句說一句，你多諒解。”

“吳校長客氣，請吳校長指示。”

“東方老師指示說不上，你畢竟是我們這裡多年來的第一個正牌大學畢業生，我們相互學習吧。我們聽到一些反映，說你在上課的時候，跟學生打紙牌？”

我拿出自己制作的撲克牌，遞給吳校長看。

“這種打牌的方式，可以很迅速提高學生的運算能力。”

我很熱切地說道，我希望可以說服吳校長。

“吳校長可以當堂檢測一下，你可以出任何一張牌，要求學生做加減乘除，學生可以很迅速說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