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言池知道顧一鳴在看他。

他握着電話，餘光關注着顧一鳴，手背不動聲色地握緊了一些，凸出一根青筋。

“我現在在吃飯，晚點給你送過去。”他的語氣平和。

顧一鳴眯了眯眼。

他還從未聽過顧言池對誰講話這麼溫柔過。

“嗯？你在吃飯？”溫凝一怔，随即揶揄道，“好啊，顧老闆，這次又是和哪個女客戶共進晚餐啊？”

盡管對面坐着顧一鳴，但是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顧言池還是忍不住笑了笑。

他嘴角微翹，浮出一絲笑意。

“男的。朋友。”

“好吧。”溫凝洩氣，随即聲音又俏皮了起來，“那顧老闆，晚上，等你哦~”

顧言池忍住心頭的癢，聲音微啞道，“好。”

“對了，有件事，跟你說一下，”

對面頓了一頓，似乎有點猶豫，“算了，等你過來再說吧。”

顧言池沒有勉強，“好。”

溫凝低着頭，盤坐在床上，柔順的黑發披散在後背，怔怔盯着已經挂斷電話的手機屏幕。

等會她該怎麼跟顧言池講，顧一鳴回國了這件事呢？

她該不該講呢？

王琳芝剛告訴她顧一鳴回國了的時候，溫凝以為自己會心生波瀾，出乎意料地，她異常的平靜。

可是她不确定，顧言池會不會像自己一樣這般平靜。

畢竟，顧一鳴跟他們兩個人的關系，都挺熟的。

這可難住了溫凝。

所以她到底要不要跟顧言池講這件事呢？她盤腿坐在床上，陷入了糾結。

這邊的包廂，顧言池淡定地挂斷了電話，立刻便迎上了顧一鳴充滿探究的目光。

“兄弟，你在跟誰打電話呢？”顧一鳴一臉好奇，“這麼溫柔？還說自己沒女朋友？”

顧言池看着眼前顧一鳴，内心突然蒙生了一股奇妙的錯亂感。

他不覺得愧疚，畢竟溫凝與顧一鳴兩人早已分手，又相隔這麼多年，所以他面對顧一鳴時并不存在道德上的指責，可是他也不能光明正大地告訴顧一鳴。

因為他和溫凝還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男女朋友。

于是那股奇怪的感覺，漸漸地升騰起來，令他難得有些無所适從。

顧言池垂了垂眼，“還不是女朋友。”

顧一鳴聽他這麼說，頓時來了精神，“還不是女朋友，那就是還在追咯？好啊，你顧言池鐵樹開花了啊，從來隻見過别人追你，還沒見你追過誰，長什麼樣啊？肯定天仙似的吧，照片給我看看。”

顧言池表情淡淡的，心想要是給你看了，你還更不得眼睛掉地上。

“藏什麼啊？拿來我看看啊，兄弟我給你參謀參謀。”顧一鳴還在锲而不舍。

“還是算了。”顧言池婉拒。

“畢竟現在還不是正式關系，不方便把照片給你看，等哪天真的在一起了——”

說到這裡，顧言池看着顧一鳴。

光影打在他的臉上，流淌出清絕的一道弧度，“我一定帶她來見你。”

顧一鳴突然有些怔，敏感地感覺到了顧言池說這句話時的不一樣。

看起來既認真，又慎重。

他當時還想不明白顧言池為何突然間這樣。

等真到了那一天時，他才幡然明白了過來，然後瘋狂後悔自己當初為什麼一口答應了下來。

“好，我等着。”顧一鳴懶洋洋的，雙腿放到另一張椅子上，高高翹了起來，聲音有些意興闌珊，“不過剛才聽你電話的聲音，我還真有點恍惚了，真他媽的耳熟。”

“像溫凝的聲音。”

顧言池不露聲色，随意繞到一個新的話題上，“你那個小芹呢，當初你們一起去了澳洲，怎麼沒見她？”

“甭提了。”顧一鳴冷哼，“人家跟我不是一路人，早分了。”

當初的幹柴烈火、愛的你侬我侬，抵不過異國他鄉的重重困難，抵不過日久天長的一地雞毛。

小芹在某一個平靜的日子裡離開了，她帶走了所有的東西，義無反顧地回了國。

顧一鳴剛開始沒有太在意，以為她隻是吓唬他，過不了多久，她還是會回來，回來她們這個共同的小窩。

可是她最終沒有回來。

顧一鳴在一天一天的等待中變得沉默，他以為他會爆發，會一口氣追回國質問，但是到了最後不過是他一個人平靜地收拾打掃完了家，默認了這個分手的結局。

小芹是他這麼多年用情最深的女孩子，他以為自己會悲痛難忍，然而結果就是，他還是該怎樣怎樣，日子沒有一點改變，隻是需要從兩個人習慣成一個人。

漸漸地，他對小芹的情緒慢慢淡去，對溫凝的記憶卻又深刻了起來。

每當回憶小芹的時候，腦海中越來越多的被另一張面孔所占據。

她黑發潮濕，一雙紅彤彤的眼睛看着他，顫抖地質問，“顧一鳴，你為什麼要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