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大的那幾年,溫凝很喜歡一家冰淇淋店,經常纏着顧一鳴去給她買。
那個時候顧一鳴在刷脂,心裡對這些甜食十分抗拒,可是迫于溫凝的淫威,不得不苦哈哈地排隊給她買,買完了之後自己卻不吃一口,而是站在一旁幽怨地盯着溫凝大快朵頤。
溫凝吃的開心,每一次她都買兩個,但是顧一鳴從來不吃,她将另一個冰淇淋在他眼前晃了晃,誘惑道,“想好了啊,你真的不吃嗎?”
“謝謝。拿遠一點,我不吃這玩意。”顧一鳴一臉悲憤又不屑。
溫凝得逞一笑,手裡舉着那個完好的冰淇淋,喊向一旁的顧言池,“顧學長,我請你吃冰淇淋!”
“哎喲行了,我不吃的玩意,顧言池更不吃好嗎?”顧一鳴道。
溫凝卻不信這個邪,心裡還記挂着開學第一天的一笑之仇,她舉着冰淇淋,跑到顧言池的身邊,對他道,“不是嗎顧學長,難道你也刷脂?一個冰淇淋而已,幫我解決一下呗。”
顧言池淡淡看了她一眼,似乎隻是恰巧路過這裡,正漫不經心地往前走,“謝謝,不過我對這種化學糖精不感興趣。”
溫凝怔住,顧一鳴在後面哈哈大笑,等她再回過神來的時候,顧言池已經夾着書走遠了。
溫凝看着此刻朝自己走過來的顧言池,他正一手一個拿着冰淇淋甜筒,仿佛擔心冰淇淋會灑了,還時不時小心翼翼地看一眼。這種畫面出現在他西裝革履的商業精英的身上,格外的違和。
等他走到自己跟前,鬼使神差般,她問道,“你不是不喜歡吃這種工業糖精嗎?”
顧言池怔了一下,很快他反應了過來,淡淡道,“人的口味是會變的。”
他将一支香草味的冰淇淋遞給她,看着她的眼睛,道,“人,也會變的。”
溫凝一時不知道說些什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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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凝小口小口地吃着手裡的冰淇淋。
細膩的奶油融化在口中,呈現出一層一層甜蜜的味蕾觸感。
吃到一半的時候,她才意識到,自己已經戒掉冰淇淋好多年了。
以緻于這第一口的感覺,是這麼驚豔。
她慢吞吞地吃着,有些走神。
旁邊的顧言池已經将手裡的吃完了,速度很快。即使是在馬路上吃路邊的冰淇淋,他的動作依舊斯文至極。
溫凝見狀,翻出自己的包包,遞給了他一片濕巾。
顧言池一怔,手掌卻下意識地接過。
“擦擦吧。”溫凝對他說。
“謝謝。”顧言池微微一笑,拆開了濕巾,一根一根開始擦拭自己的手指。他的手很大很長,十分好看,骨節分明的手指慢慢地擦拭掉上面沾着的奶油,動作耐心細緻。
溫凝不知不覺間盯着看了很久,直到他停下動作,将濕巾随意揉了揉扔進旁邊的垃圾桶,她才趕緊轉移開視線,裝作若無其事地看着周圍的風景。
兩人走走停停,就這樣度過了一個悠閑的下午。
他們穿過中央公園,漫步在布魯克林大橋,一起眺望着瑰麗的天際線,感受着哈德遜河面上吹來的風輕輕拂過臉頰。
顧言池始終陪伴在她身邊,沉穩安靜,像是一個稱職的導遊。
過了傍晚,曼哈頓的夜色開始漸漸彌漫起來,霓虹燈光陸續亮起,形成了一個巨大的鎂光燈塔。
溫凝決定請顧言池一頓飯。
“今天謝謝你,我很開心。”溫凝看着坐在對面的顧言池,由衷感謝道。
逛了一下午,她抑郁的心情也得到了緩解。就像是一個快要漲破了的氣球,終于被人紮破了一個口子,她整個脹痛的心靈都慢慢變得松弛了下來。
她以為自己注定要在酒店裡渾渾噩噩地待上一周,然後再灰溜溜地回去,但是沒想到在異國他鄉,竟然還有熟人能夠陪在身邊。
無論怎樣,這種感覺都是難得的。
甚至為了慶祝這種靈魂上的放松,她還點了一些酒。
她端起酒杯,透過晶瑩剔透的酒液看向對面的顧言池,他依舊笑意淺淡、風度翩翩,明亮的燈光打了下來,将他整個人映照得愈發筆直修長。
溫凝一笑,将酒杯碰到他的酒杯上,又對他說了一遍,“謝謝你。”
顧言池笑了一下,于是端起酒杯,與她碰了一杯,微笑道,“我的榮幸。”
來到了紐約,各色各樣的酒吧是不得不去的地方。吃完飯後,溫凝不想這麼早回去,顧言池便帶她去了一家不錯的酒吧。
酒吧裡很熱鬧,一衆男男女女圍坐在大大小小的桌子前聊天喝酒,霓虹色的燈光不斷在酒吧裡交閃。一支年輕的搖滾樂隊正在酒吧中間的舞台激情演唱,架子鼓聲激昂彭拜,透過酒吧的窗邊還能一覽無餘整個曼哈頓區的夜景。
顧言池選了個清淨的位置。這個位置很不錯,隔絕了另一邊的嬉鬧,卻又不顯得太過于冷清,熱鬧的氛圍多多少少地傳遞到這邊,又可以将窗外的夜景盡收眼底。
顧言池将溫凝帶到這個位置坐下後,便溫聲叮囑她自己現在去點酒,溫凝點了點頭。
溫凝目光不由自主地跟随他,看着他上半身随意地支撐在吧台上,在與調酒師聊着什麼,似乎很是熟稔的樣子。不一會,從吧台裡面又出來了一個高瘦男人,男人一頭中分長發,戴着茶色眼睛,很有憂郁藝術家的氣質,看樣子像是個華人。
男人熟稔地抽出一支煙,揮開調酒師,一邊點燃了煙,一邊湊過身去與顧言池随意聊着什麼。兩個人都将手臂搭在吧台上,像是兩頭慵懶的獅子。
兩個人不知道在聊着什麼,華人男人突然從煙霧袅袅中擡起眼,看了一眼溫凝所在的方向。
他看了一眼溫凝,然後笑着湊到顧言池耳邊,不知說了句什麼。
然後下一刻溫凝便看到顧言池的側臉緩緩動了一下。
他笑了。
男人立馬笑着錘了一下他。
等到顧言池端着薯條過來坐下的時候,溫凝看着他的臉,“那個人是老闆嗎?中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