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那聲父親,徐琢意識到剛剛說話嚴厲了些,走上前道:“到了換藥的時辰了,記得換藥,你母親還病着,讓她少為你操點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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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内燭火躍動,淡淡的藥香萦繞其間,沖淡了香爐中的龍腦香。
徐予和拆掉手掌上的絹布,藥粉大部分已經融到傷口裡,最裡面那層絹布有一部分緊緊粘着翻露出的皮肉,揭開的時候一陣疼痛,疼得她忍不住嘶了一聲。
歲冬放下手裡的東西,心疼道:“娘子慢點。”
看清她手上大大小小的傷口,歲冬将手中藥瓶攥得更緊,“這得多疼啊。”
徐予和笑道:“沒事。”
她垂下頭,若非用碎瓷片紮破手掌來刺激自己保持清醒,也許那夫婦二人就得逞了,到時候等待她的不是被敲詐,就是被發賣。
但看他們的住宅,不像是缺銀錢的人家,而且父親也說他們背後有肅國公為靠山,顯然第二種可能性更大,販賣奴婢在大梁律法允許範圍之内,他們隻需拟造一份奴籍就好。
“歲冬,你一直待在京城,是否知道肅國公?”
歲冬把藥粉慢慢撒在徐予和的傷口上,輕聲道:“知道一些,肅國公有兩位郎君,不過大郎君是庶出,二郎君是嫡出,所以肅國公與國公夫人很是溺愛二郎君,由着他肆意嫖妓冶遊,據說那二郎君能宿在妓館裡半月不回家。”
徐予和低頭拿起幹淨的絹布,繞着手掌一圈一圈裹上,“還有别的嗎?”
歲冬搖搖頭,“我隻知道這麼多。”
徐予和繼續裹着絹布,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直至把手掌上的傷口都包裹住,她才稍微擡頭,指着布條道:“歲冬,你在那兒剪一下,絹布有些長了。”
歲冬抄起剪刀,咔嚓一聲剪斷:“娘子,我再綁個結。”
歲冬的手很巧,裹傷口的絹布被她打完結,竟有一絲可愛,她仰起頭,抓了抓後腦勺,沖徐予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娘子,骨折之傷不可輕視,我沒綁過竹夾闆,更怕弄疼娘子,能不能請其他人給娘子換胳膊上的藥?”
徐予和沖她一笑,“你去請馮姨過來吧,就是侍候在我娘身邊的那位。”
歲冬粲然笑道:“知道了,娘子,我這便去請。”
徐予和看着她疾奔出去的背影,跨門檻時還險些被絆倒,忍不住輕笑出聲。
不移時,馮養娘快着步子進了屋,歲冬則帶着準備好的敷藥包跟在後頭。
徐予和起身走到屏風内側,馮養娘幫着她解下竹夾闆,“娘子,這竹闆一拆,你可别亂動,免得再傷着骨頭。”
說完,馮養娘娘小心翼翼地幫她褪去素鍛綿襖和夾衣,又把裡衣的袖子輕輕捋上去,歲冬忙過來提起袖口,馮養娘把處理好的敷藥包輕輕敷上去系好。
“藥換好了,娘子,夫人着我再問問娘子,屋中可需要再添置些什麼東西?”
“沒有了,陸伯母知道我們要回來,已将東西準備得一應俱全,”徐予和道:“倒是我娘,她受了風寒,禁不得勞心傷神,還得馮姨多勸勸她,讓她顧好自己的身子,我的傷是小事,要不了多少時日便能好全乎。”
“就算娘子不提,我也會勸的,”馮養娘把徐予和的衣袖放下去,笑着點了點頭,“娘子跟夫人一樣,自己身子不爽利還都念着對方,連說得話都幾乎一模一樣。”
徐予和又問:“午後我娘來給我送藥了嗎?”
馮養娘把她的衣襟理平整,“娘子,何止午後,夫人晨時也送了藥,不過每次來娘子都睡着。”
徐予和道:“歲冬,你怎麼不喊醒我?”
歲冬道:“喊了的,隻是喊了幾聲也不見娘子醒,夫人便不讓喊了,藥一直放在孔明碗裡溫着。”
“我睡得這麼沉?”徐予和低頭想了想,又道:“把方子裡安神的藥去掉一些。”
馮養娘笑道:“去藥得問過郎中才行,不過睡得沉是好事,這些時日車馬勞頓,娘子也正需要休養。”
身子是要養的,但外祖究竟為何人所害也是要查的,徐予和便道:“其實我已經沒什麼不适了,隻是我娘和爹爹不放心。”
馮養娘隻得點頭:“那我同夫人說一聲,再問問郎中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