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蘅不禁暗想:如果喬虞年真的隻是一隻狐狸就好了,如果他真的隻是一隻能夠被契約,被束縛的狐狸就好了。
陰暗粘稠的想法幾乎要将他吞沒。
時蘅仿佛被一片黑暗壓抑的霧氣壓得喘不過氣——
“時蘅!”
時蘅猛地驚醒,恍惚間回不過神來,眼前的紅豆晃動着重影。他捂着腦袋,狠狠閉了閉眼:我在想什麼?我怎麼能有這種該死的念頭!
再睜眼時,時蘅已經完全冷靜下來了,仿佛剛剛的一切都是錯覺:“怎麼了?”
可目睹了這一切的紅豆直覺時蘅狀态不對,再看他眼中漸漸褪去的淺紅色,驚地皮肉俱顫。他咽了咽口水,心道:這好端端的是怎麼了?
“你的眼睛……”紅豆欲言又止,卻被突然上前的孤夜洺的弟弟打斷了。
餘浩這個大高個撓了撓頭,憨憨地笑着:“時蘅前輩擔心他兄長,可能是太累了,他房間在哪?我和哥哥先扶他去歇歇。”
紅豆見時蘅确實狀态不對,遂指着某一個方向,
孤夜洺和餘浩謝過後就帶着時蘅回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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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虞年和柳溫玉相對而立。
這麼一折騰,柳溫玉也很快平靜下來了,他語氣平和道:“說說吧,你當初真的去禁地了麼?”
雖然問了,但其實柳溫玉從頭到尾都不相信喬虞年會私闖禁地,他直覺有内情,或者說喬虞年是被陷害的,而最有可能做這件事的就是他那個師弟聞人禮。
但那個時候他閉關去了,等他出來的時候這事情已經塵埃落定好幾年了。他和蘇青裡找了喬虞年很多年,但毫無音訊。
這個人仿佛就這樣消失在人間了。
喬虞年有些頭疼的揉了揉額角,雖說他早就已經完全接納了自己狐妖的身份,但他也不想把當年那件事拿出來說。
沒必要,而且那時候他的糾結,現在想來其實也有些矯情。
妖如何?人如何?總歸他都是喬虞年,這一點不會變。
能接受的自然接受,就像時蘅,若是無法接受,喬虞年自然也不會覺得有什麼。
不是一路人罷了。
但現在情況特殊,這麼多年過去,柳溫玉丹術必定更上一層樓了,這天下能勝過他的,不多。若是他介意,喬虞年一時間還真不知道去哪再找個這樣的丹師。
一時無言。
柳溫玉看出了喬虞年的為難,他本身也不是個愛強迫人的性格——對待傷患的時候除外。
于是擺擺手道:“你若是什麼難言之隐,不說也罷,都過去了。”
喬虞年搖頭,想着就算現在不說,到時候柳溫玉一探查他的身體,自然也會知道。他想通了,也就不扭捏,開口幹脆利落:“因為我是妖。”
柳溫玉:“?”
???
柳溫玉被他突然的一句話砸懵了,他狐疑地上下打量着喬虞年,好半晌才艱難道:“你是妖?你的……”他有些形容不來。喬虞年冷靜地看着他,等着他說話。
柳溫玉張了張嘴:“你那個,呃,妖的特征呢?”
“噢,耳朵和尾巴?藏起來了。”喬虞年無比自然道。
柳溫玉喝了口冷水,壓了壓心底的驚訝,又有些不相信,問:“真的是因為這個?和你師弟沒有關系?”
“師弟?”喬虞年迷茫了一瞬,想起來了,失笑道,“不是,和他沒關系,當初就算不是他,也會有其他人。”
柳溫玉明白了:“所以什麼偷闖禁地,其實都是你的計劃,你鐵了心要離開宗門,哪怕廢去一身修為也心甘情願?”
喬虞年已經很久沒回憶起那時候了,但可以肯定的是:“對。”離開後,獲得了自由的他,才是真正的他。
柳溫玉見他的表情不像是勉強,也就不再在這個話題上多說什麼了。作為朋友,他确定喬虞年現在的日子是他希望的,就可以了。
但很快,他又想起了時蘅,不免有些擔心:“那個小孩,他知道你的身份嗎?”
聽到時蘅的名字,喬虞年眼底的笑意真切了許多:“他知道,一直都知道。”
“那就好。”
喬虞年骨節分明的手微微彎曲,柳溫玉瞧着是不介意的樣子,于是他表情也認真了一些,他斟酌着開口:“我有一件事,想請你幫忙。”
“什麼事?”
喬虞年問他:“你這裡開了隔音陣法嗎?”柳溫玉疑惑他的問題,卻還是道:“開了。”
喬虞年這才伸出手。
沒動靜。
柳溫玉面上依舊春風和煦,但心裡想的是:這些年喬虞年是遭遇了什麼?眼見着都有些傻了。
好半天,才見一團火焰自他掌心生出。柳溫玉神情疑惑,尚且不等他開口,就見那火焰瞬間消失。
再看喬虞年,已經面色慘如白紙。
喬虞年将微微顫抖的手收回,面上還端的住,甚至有些平靜無波:“就像你看到的這樣,我體内的靈力,正在流失。”
“你說什麼?!”柳溫玉猛地站起,椅子都被掀翻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