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大江徹底撇下先前剛強正直的面目,在夜風中青面陰沉,攜着不知意欲的笑意,宛若惡鬼。
他冷哼一聲,好笑似的道了句:“自作自受!”
他雙眸得意地眯起,等她一死,那把絕世好劍就是他的了。
雷電紫光中,女子清瘦的身子端坐在地上,墨發直長,這會兒鬼魅似的張揚亂舞。
她眉宇間逐漸透露出駭人氣息,周身靈氣壓逼成刃,悶悶地在頭頂飛來飛去嗡嗡作響。
他如作壁上觀,站在不遠處看了半天也沒見白泠溪被雷劈成齑粉。不光如此,她身邊的劍還反常地散出耀眼的光芒來,铮铮欲脫。
周遭稀薄的靈氣被卷了起來,将她的衣裙都染上藍光,嗚嗚的壓癟聲狂嘯不止,花葉亂墜,仿佛天地萬物都在為她作勢。
龍大江隐隐有了種不好的預感,後退幾步,腳跟兒剛抵住一塊青石,就聞地上爆起砰的一聲。
錯愕地擡眼看去,隻見眼前雷光炸出飛石沙塵。灰撲撲的一片粉塵裡,有個清影站了起來,佝偻着身子提着劍,壓低了眉眼。
蟄伏已久的鳴叫終于沖破雲霄,女子腳下雷電紅光細脈霹靂啪啦,萬鈞之勢随着她的步伐邁近,漸漸壓襲而來。
龍大江瞳孔驟縮,感受到這股嚣張的力量,才知道她是破鏡了。
“不……怎麼可能,這不可能!”
他可是龍王法宗的宗主,擁有呼風喚雨的力量,她怎麼可能從他召的天雷下逃出!
身邊的其他人早就被吓得跑開,龍大江隻覺得身體好像被什麼給定住了一般,步子沉重得擡都擡不起來。
他齒關顫抖得上下叩叩作響,嘴角溢出鮮血。
可白泠溪看起來好像控制不住自己了,她雙目猩紅,每走近一步,爆發出的力量就似要遮天蔽日,他就覺得自己的五髒六腑都被揉捏在了一起。
這真的是剛通元嬰的實力嗎?
在天雷劈下之時,白泠溪就知道這是渡劫之雷。但在貫穿身體的那一刻,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穿越古今的熟悉能量。
它直達魂魄最深處,重複地喚醒她,她來自哪裡,她究竟是誰。
丹田内靈湧滿入經脈,元嬰已結,白泠溪睜開眼,心中隻有一念──殺。
眼前之景變成魔窟血海,而身前被吓得癱軟的人,變成了魔君。
她身為仙界戰神,屠魔君,掃魔窟,是她的使命。
手上太凄的劍氣纏緊了手腕,在這一刻颠倒時光,将她拽入百年前。周身是陰濕的,靈氣是膨脹的,可是神識卻不再清晰,混沌一片,讓她的腳步都有些輕浮淩亂了。
被殺念纏心的白泠溪有過一瞬間的清醒,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她居然會控制不住自己的動作,想要殺死龍大江。
屬于她的力量回來了,白泠溪重複着戰神器械老成的動作,一劍朝龍大江劈去。
劍光閃爍,白茫茫的一片。
“魔君,受死吧!”
她眼角淌血,耳邊是自己撲通直跳的心跳聲,待劍光一過,白泠溪眼前一花,就什麼都看不見了。
龍大江随後的尖叫聲響起,白泠溪手上的力被抵了回去,連帶着虎口都被震麻。
世界好似暫停,風也不轉了,草也不飛了。
她的手腕被人生生擒住,感受到衣料的摩擦,她才知道身前站了個人。
眉心處忽然飛來一絲清涼,白泠溪惺忪地抖了抖睫毛,漸漸恢複了意識,眼睛也逐漸看得見光線了。慢慢地睜開雙眸,她隐隐約約看到一隻青白修長的手握住她了的劍刃。
而他的另一手,在扶住她的腰肢。
她如乍然從夢中驚醒般,縱使腦袋還有些昏沉,感受到危險氣息,也不自覺地倉皇後退幾步。
等穩了穩心神,然後緊握着劍,提防地擡起眼看着來人。
他一襲黑袍,身姿高挑,面上蓋了一層骨頭做的狼面具。把吓得屁滾尿流快要吐白沫的龍大江攔在了身後。
意料之外,也是預料之中。
白泠溪心神一震,腦海中似是被什麼力量洞穿了,先前所惑的種種在逐漸變得清晰。
她重咬一口白牙,殺意漸出,“你果然和龍王法宗脫不了幹系!”
黑衣人選擇回避她的話,嘴角噙了絲笑意,幽幽風涼道:“這具身體還承受不了太凄的力量,你差點兒走火入魔死了,知道麼?”
他欺近她,冰涼徹骨的手指暧昧地撫過她的臉頰。
前世今生,知道太凄和她的關系的,就隻有造下這個堕仙局的始作俑者。
他從來都知道白泠溪是楚長蘊。
剛剛破鏡還未消散的餘力這時再次反撲,看着眼下女子痛苦萬分的模樣,他居然泛了心疼。她眉頭緊鎖,唇瓣都被咬得破了皮。
想想看,昔日和戰神巧遇,她驚鴻一瞥的光景,本在他記憶中是那麼的鮮明,就算光陰無情流失,他也依舊記得。
可神奇的是,等他在凡間守來了她被貶成堕仙的消息,等她步入這個局,看着她的容顔與前世相差不大後,前世那個威風凜凜的女戰神的形象卻已經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