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弟子步子後退幾米,不敢高聲語。
雷聲漸消,并沒有劈在龍大江的頭上。
随着雷光沉寂,無聲靜默間,衆人低頭,似是默認了什麼。
他們都知道龍大海的真實面目。
龍大江唇角勾起,知道了答案。他擦盡熱淚,把劍直對天空,對着天空發誓。
“我發誓!維正道,興龍法!日後帶領大家走向更美好的未來!咱們龍王法宗,承龍王老爺的法門,卻躲在修仙界背後不敢見人,按祖宗所言,唯恐洩漏神法。
可我覺得,這樣不對。日新月異,我們應該走出去,在修仙界立起名聲,讓我們的名号響徹大江南北!”
他一聲起,道出了在場所有人的心聲。
無數拳頭也跟着立起,底下的弟子紛紛異口同聲大喝道:“走出去!走出去!”
趁他們士氣高昂,白泠溪貓兒似的退出了人群中。
得虧先前來過一次,她輕車熟路地從另一側翻了進去。
現在所有人都聚集在廟門口,龍王廟内的神殿中沒有人。為了避開大敞開的殿門暴露出自己的身形,她又從院中繞到主殿的背後去,從窗中躍到龍王像的神台後面。
白泠溪背靠神台,經這一系列動作,再加之還是有些緊張的,她已經冒出點薄汗。
等把汗擦去,她才來得及打量殿中。
龍王廟外面看着破敗,裡面卻修得富麗堂皇,恍若置身仙境。
白泠溪甚至懷疑他們龍王法宗是不是就喜歡低調做事,扮豬吃老虎。
和外面破舊的廟,裡面卻奢華的神殿一樣,這宗門外面看起來那麼窮酸,裡面規模設施卻樣樣可以和大宗門媲美。
隔世不見,故地重遊。
她擡首看着他頭頂的巨大龍王像,因為現在躲在神台後,看到的僅僅隻是龍王的背影。
威風凜凜,恰如當年。
白泠溪心底生出惆怅,她什麼時候才能回到仙庭呢?
一瞬間的低沉沒有拉垮她,她時時刻刻都記得,今時不同往日,現在她已經徹徹底底地再次回到這個塵世了。
不過既來之則安之,既然都下來了,那就再修回去。
白泠溪始終覺得,她和蕭斂之都是高階神仙。雖然是因意外被貶成堕仙下世的,但屬于高階神仙的神智和靈性還在。覺醒的同時,沒有和其他堕仙一樣被帶到僞造的局中。
縱觀一切,這或許,是來自天道真正的局。
神曆經百劫,要在百劫中脫身,并完成任務。而他們的任務,就是要解決這個冒充天道要殺死堕仙的背後力量。
水祭突變,這次的祭祀被改到了三天後。
人群都散了,很快也就入了夜。
真正行事必須要毫無破綻,速戰速決。為了穩妥,不被人發現,白泠溪打算在入夜後再去找劍。
她找了個更隐蔽的地方躲着,斂了氣息,眼珠子溜溜地轉,聽龍大江和一個老人說話。
他們站在龍王像下,龍大江已經壓下了不久前的熾熱激情,恢複了沉穩的狀态。滿目肅嚴,當真有了幾分宗主的氣勢。
他身前的老者佝偻着身子,搖搖頭道:“你不該對他們說那種話。”
龍大江沒有不解,相反,他很清楚老者的意思。
避世修行,一直是從龍王法宗創立以來的宗旨。
“為什麼?”他問。
老者再次搖搖頭,沙啞的嗓音如同滾在路上的塵土沙石,“沒有為什麼。”
龍大江置氣,看着他吞聲不言。
老者由他這麼看着,轉身去神台下取了本簿子出來。
他把簿子交給龍大江,後者在看到簿子後生出恻隐來,“這是龍王法宗的曆史和宗訓,我早已背得滾瓜爛熟。您何必拿出來給我?”
老者緩緩道來:“龍王法宗本是由龍家寨化成,寨子裡自古都有座龍王廟。在幾百年前,有一個神仙下凡的貴人帶來了龍王法門,可以讓修行此法的人運用自然的力量,神通無邊,召喚神雨雷電。”
“同時,宗旨也是那位貴人帶來的。他不希望這個隐秘的法門被修仙界知曉。
他賦予我們龍家寨金錢,财富,讓我們可以修築出富麗堂皇的龍王廟,繼續身受龍王爺的福澤。大江,大海不适合當宗主,是我讓你去殺的。但是本心,在自己的心裡。這個,我阻止不了你。龍王法宗的未來,交在你的手裡。”
老者點到為止,龍大江颔首應是,“的确,吃水不忘挖井人,既是仙人的囑托,那我們要守住本心才是。”
白泠溪從他們的言語中抓到了關鍵,仙人下凡,可不就是堕仙?而且是已經覺醒,知道自己來路是神仙的堕仙。
她心髒一顫,這兜兜轉轉,又和堕仙牽連上了。
他們口中所說的帶來龍王法門,于俗人可信。但是在資深的修行人看來,卻不見得是正經的。
龍家寨起初的村民全都是沒有靈根的普通人,就算再厲害的法門,怎麼能一夕之間讓寨裡的所有人都可以修仙,并且達到神通廣大,呼風召雨的地步?
想起死在天雷下的莫任仙,她再來的這一世,分明是俗身,卻依舊在中途有了靈根,還修到了築基期。
那道殺了她的天雷,真的是詛咒麼?
依莫任仙自己所言,是覆面的天道使者幫的她。
這個天道使者和龍王法宗有什麼關系,和最初來到龍家寨的貴人,又是什麼關系?
白泠溪揉了揉眉心,總而言之,這個龍王法宗和堕仙之間一定也有牽連。而且借龍王之名法路來得不正,天上的龍王一定也不知曉。
否則也不會縱容多時了。
龍大江和老者已經離開,并且重新布上了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