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斂之趕到時天幕已黑,冷月高懸,凄涼更甚。
他聽聞動靜跑了過去,灌木叢外剛好見到一具龐大的蟒妖屍首的尾部,血淋淋的。
已經被明壹和雲景燈殺了?
抱着這個想法,蕭斂之走了進去。
偌大一片的空地上,隻見除了明壹和雲景燈外,還有他意想不到的第三個人的身影。
月下少女披發如瀑,發絲漆黑順滑得好似名貴的綢緞。
巴掌大的小臉白皙得在瑩瑩月光下近乎透明,一雙秋水眼眸望過來如同古井裡激起一絲漣漪。那一瞬間看向他的好奇明亮而純潔,比天上的星星月亮還要耀眼甯靜。
蕭斂之定在原地,怔怔看着她。奈何又怕自己眼光過于直接冒犯了她,很快就移開了。
白泠溪看着這個突然闖入眼的劍修,很眼熟,但就是對不上号。腦子裡快要蹦出的人名一下子又消散,她不記得他是誰。
不過長得挺好看。
明壹和雲景燈此時蹲坐在地上,起先他們都不慎被蟒妖的毒所染,是白泠溪把蟒妖殺了取了蛇膽出來給他們解的毒。
雲景燈見二人好似不熟的模樣,主動介紹道:“蕭師兄,這位是伏奇長老座下弟子白泠溪師妹。我與明壹不敵那蟒妖,是白師妹救的我們。”
經她這麼一介紹,白泠溪才知道他原來是姓蕭。她好像記起來了,青丹宗有個出了名的蕭師兄,聽說其性子孤冷,不喜與人相處。
雲景燈說罷,蕭斂之又向白泠溪看了過來。他心道:原來是伏奇長老的弟子,以往倒是很少看見她。
二人拱手互禮,客氣地互相報上自己的名來。
“蕭斂之。”
“白泠溪。”
蕭斂之微微颔首,見白泠溪還一直盯着他,目光澄澈,仿佛要将他望穿。他難得有了點局促。
她還有什麼事麼?
面對這樣直勾勾的目光,蕭斂之有種不知道手往那裡放的感覺。
她手上還握着半瓶剛取出來的蛇膽,這會兒看着他滿身的污穢,還有略有淩亂的發,因為不熟,她隻是張了張唇,簡問:“你也中毒了?”
她懶懶散散,仿佛擡了聲線問這一句就已經耗盡氣力。
蕭斂之才想起自己如今是個狼狽模樣,竟有了羞赧,擡袖擦了擦額上的薄汗。然後使了個清潔術,刹那衣裳變回原本整潔的狀态。
一位身穿天青色的年輕俊秀劍修就這麼呈現在眼前。
果真是人靠衣裝馬靠鞍,白泠溪眼中滑過一絲驚詫。雖然知道他長得好看,他們以前也互相見過。但比起方才的“搖身一變”還是讓她眼前一亮。
白淨了的蕭斂之不知該如何開口,白泠溪這時走了過來。他看着一步一步走來的冷臉少女,躲也不是,呆站着好像也不妥。
比自己矮了一個半頭的白泠溪最終走到了眼下,他們靠得極近,以蕭斂之的視角來看,她就好像是把頭抵在他的胸口。毛茸茸的發頂,蓬松柔軟。
“白師妹。”蕭斂之輕言。
他不知道她要做什麼。
沒曾想白泠溪一擡首,漆黑的圓眼就這麼和他無措的眼神撞上。她仰視着他,神态平靜。波瀾不驚,穩重得和年紀反差懸殊,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
傳言眼睛是心靈的窗戶,這句話或許就在如今得到了證實。
蕭斂之心中似是被什麼撞了下,他呼吸一滞。聲線微啞低沉,“怎麼了?”
白泠溪從袖中拿出一個小瓶來,直接塞進他的手裡。然後無情地轉身而去。
絲毫不拖泥帶水。
他聽到輕輕的一句:“你的毒再不解就沒救了。”
她回到雲景燈身邊坐下,和雲景燈聊些什麼。
蕭斂之想,大概她們先前都是認識的,至少不會像和他一樣不熟。
垂首看着手上的小瓶,那裡面是蛇膽。蕭斂之倒出服下,苦澀的味道在口腔中迸發,他連眉頭都不皺一下,在明壹目瞪口呆的眼神中全部吃下。
他的确中了毒,要不是靠金丹期的修為和師門密法強撐着,他早就死了。
這邊,雲景燈咋咋唬唬的性格多起嘴來誰也打斷不了。她問白泠溪:“話說回來你怎麼會出現在這兒?我記得你不是最讨厭出宗門了嗎?”
白泠溪眨巴下眼睛,呆呆的模樣。“師父讓我出門帶點東西,正好在枯林附近。後來聽到了你三箭齊發的箭嘯才知道你也在這兒,等過來的時候就看到你們被那蟒妖纏得死死的。”
蕭斂之和明壹坐在一旁偷聽耳風,準确來說隻有明壹在有意偷聽,蕭斂之隻是受他影響被迫知道了她們的談話内容。
譬如此時,明壹忽然欺近蕭斂之。他的眼珠子先是轉到白泠溪的方向時定了一瞬,又轉回蕭斂之那邊。
明壹八卦道:“這個白泠溪好像還挺厲害的,比我和雲師姐還厲害。你知道她是個什麼樣的人嗎?以前好像沒聽說過她。”
蕭斂之給了他一個眼刀,對于白泠溪,他還真知道些。
他先是對明壹說教幾句然後才細解釋道:“白師妹比你入門要早,你應該喚她一聲師姐。青丹宗與你我年紀相仿的金丹期弟子不多,隻有三十四位,白師妹就是其中一位。十八入金丹,根骨極佳,修劍道。師承長老伏奇。”
不過關于她私下性子如何,蕭斂之是一概不知的。
就算聽過别人嚼舌根說她孤僻,對于劍道一術實打實的瘋狂着迷,他也不會在明壹面前多言她的閑話。
人與人之間的看法是通過相處來認識的,他怎麼能讓别人對她的看法通過是閑言碎語來判斷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