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銀燭一驚,低了聲音,"砸人飯碗如同殺人父母。姑娘就當行行好,别在外人面前拆穿我,把我當個屁放了吧。"
嬌俏的紅衣少女攔在他面前,雙手叉腰,脆聲道,"那可不成,你分明就是個騙子,我師父說了,騙人就是不對的,你等會必須跟聞員外坦白。"
從前在家裡,她爹就喜歡養着一群不學無術的術士,偏偏還信得很,那群術士沒少借她爹的勢在外欺男霸女。
天下烏鴉一般黑,都是一群混賬。
可人生于世誰能無錯?她大人有大量,給他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吃飯時,葉河就看了這麼出好戲。
明明在客棧已經吃過一頓的關銀燭又是一頓風卷殘雲,幾百年沒吃過飽飯似的,而趙天光就光瞪着眼珠子看他下飯了。
雪紛紛伸手擋了一下,才沒有讓趙天光把飯刨到鼻孔裡。
趙天光一個勁地使眼色,可面前人紋絲不動跟瞎了一樣,隻知道埋頭幹飯。
于是演變成關銀燭夾菜她端盤,搞得對方下不來台。
連雪紛紛都沒忍住,"天光,很少見你對一個人這麼上心。"
這關銀燭倒是一個。
直到汨川兩指敲桌,這才讓衆人都安靜下來。
本欲開口拆穿關銀燭的趙天光也不得不閉了嘴,她挺怕師兄的,不止她,整個遺荒仙門的弟子都怕他。
師兄是戒律司的掌座,為人冷峻,從不徇私情,她實在不想回去後為一個江湖騙子面壁思過。
吃飽喝足後,去廂房的路上,關銀燭走着走着突然背過了身去,手心的帕子捂着嘴猛烈地咳嗽了兩聲,擡起頭時,帕子上落下兩朵豔麗如紅梅的血迹。
他對着身後一直盯着他的趙天光揮揮手,"不礙事,老毛病了,哎,大夫說我沒幾年可活了,我家境清寒,不過圖一餐飽飯罷了。"
半夜裡,趙天光猛地坐起來,愧疚地給了自己一巴掌。
第二日衆人一番喬裝改扮後,出發去了月老廟。
趙天光和雪紛紛扮作去廟中上香的閨秀,其他人扮作小厮。
馬車上,葉河看着半邊臉腫的老高的趙天光,問她怎麼了。
雪紛紛替她回了話,聽完事情始末的葉河沒忍住笑出了聲。
真是個好騙的傻姑娘。
那關銀燭,可不是一般人。
甚至,不能稱之為完整的人。
才到門口時,葉河鼻翼煽動,長長地吸了口氣,"廟裡,有強烈的人血味道。"
其餘人的目光掃了過來,都打起十二分精神,這月老廟果然有古怪。"
下了馬車,入目的便是一棵古老滄桑的黃角樹,蒼翠綠葉間,挂滿了紅色的姻緣簽。
伽嚴拉低了頭上的鬥笠,"你們去吧,我這身份不方便進月老廟。"
一條條長長的紅綢帶系在木牌的尾部,自樹幹上垂落,風吹過,像開滿了一樹靡麗的紅花。
姻緣簽,求姻緣。
上面密密麻麻寫着許願者的所求夙願。
人世紛繁,亂花迷眼,欲望的深淵裡,誰又能出淤泥而不染。
葉河撿起一條落下的姻緣簽,她轉過頭問汨川,"師兄,你可有所求的姻緣?"
也不知他喜歡什麼樣的類型,問一問也好讓斥黎去找一個來。
她眼中的期待太過熱枕,目光觸及那一霎那,汨川瞬間冷了臉,沉聲道,"你我皆是男子,有些事情不必多言。"
雖然他很不願意去回想那一晚,可他偏偏就是記得,越是想忘,那張臉反而越清晰。
他與葉河同為男人,這簡直是奇恥大辱,警告道,"葉河,不要妄圖試探些什麼。"
他闊步走遠了,而前方,是趙天光和雪紛紛,看着汨川的背影,葉河恍然大悟。
以拳擊掌,原來如此,近在眼前自然不必多言,師兄看上了趙天光和雪紛紛其中一人,也或許,兩人都看上了?
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
若是真動情了,哪裡還能繼續修神道?
一行人進了月老廟中,廟中空無一人。
前段時間,官府就派過人來搜查,可是什麼都沒有找到,過了這麼久,就算有線索,如今恐怕也都斷了。
趙天光歎了口氣,"難道真的是白跑一趟嗎?"
關銀燭打斷了她,"非也,有人來了。"
他聲音剛落下,就有兩個道士急匆匆地跑了過來。
"幾位施主,可是要請姻緣簽?"
同行的聞春逢站出來回道,"我想要找某個人的姻緣簽。"
他按照昨夜汨川仙君的吩咐,指了指院落中的那個大樹,"那棵大樹上,我們都要看看。"
道士有些為難,說道,"小公子說笑了,那樹上的姻緣簽少說也得上萬,這哪裡是…"
話還未說完,就被一道金燦燦的光芒迷住了眼。
聞春逢就掏出一錠黃金,他放在手上,從兩個道士身前輪流走過。
"本少爺家裡什麼都沒有,就是錢多。"
"把你們廟裡的人都叫出來,打雜的做飯的挑糞的,誰要是能找着寫着'聞春時'的簽,重重有賞!"
兩人見錢眼開,一人去取梯子,一人去喚廟裡的其他人,很快那黃角樹下便圍了一圈。
汨川通過識海同趙天光雪紛紛二人道,"你們留在這裡找簽,我去廟裡找血味的來源。"
"葉河,你跟着我。"
他嗅覺靈敏,帶着他能更快找到那個地方。
廟裡的所有人都被叫走找簽去了,可保不準有人回來,或者,有人根本沒有去。
他們時間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