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天，我在身上的口袋裡找到一張紙條，上面有你的咒力殘穢。因為這張紙條，我才沒有急着去找你。”

“你是指這個？”伏黑惠從貼身口袋裡取出最初那張紙條，從浴簾下遞給他，“我還以為是你留給我的。”

五條悟伸手接過紙條，湊近眼前仔細觀察——咒力殘穢已經全部消失了，但上面畫的示意圖确實和自己紙條上的一模一樣。不僅如此，結合紙條的質地和邊緣的裂口基本可以斷定，這兩張紙條是由同一張紙撕成的兩半。

“我當時在仙台，遇到了小時候的悠仁，羂索正跟在他身後。”

伏黑惠立即心領神會，“我在琦玉遇到了小惠。”

“今天伏黑先生殺死羂索之後，地面以小惠為中心，湧現出一片影子沼澤，企圖吞噬小惠。你趕到的時候，我們才剛把他拉上來。”

“那片影子沼澤給我的感覺很奇怪……有點像我自己的領域。初時，我猜測這可能是小惠自己釋放出來的，但影子裡蘊含的咒力量在我之上，不是這個年紀的孩子能做到的。”

“我隻看到了你的咒力殘穢。”五條悟插嘴道，“你是說，影子沼澤中的咒力量，與現在吞噬了宿傩手指的你相比，不相上下，甚至有可能超越你？”

“準确地說，是遠比我現在能調用的咒力要多。”

“我現在絕大部分咒力都在用于封印并消化兩面宿傩的手指，進而轉化成供我支配的新咒力。消化得越多，我能夠調用的咒力越多，每當積累到一定程度，就能重新調伏式神，目前已經經過二次調伏的隻有玉犬、鵺、蝦蟇和脫兔。順利的話，宿傩的靈魂會随着力量的損耗被逐漸削弱，最終想要徹底消滅祂就容易了。”

“哦？這我倒是第一次聽說。”五條悟的聲音聽不出喜怒，“很完整的理論。是你自己想的？”如果這樣，那惠當時封印兩面宿傩的行為，便不再是形勢所迫，而是早有預謀。

伏黑惠敏銳地捕捉到了五條悟語氣中的異樣，謹慎地回答道：“在嘗試消化第一根手指之前，我咨詢過家入小姐的意見，後面也一直作為正式課題在研究。三年前，順平的式神曾成功吸收了那隻名叫‘真人’的特級咒靈，這項記錄足以證明理論的可實踐性。”

“你現在消化了多少？”

“我不能确定，探查得太深，會被宿傩發現。”

“你怎麼知道祂沒發現？”五條悟眼神銳利，緊緊盯着浴簾後的人影，“不要小瞧詛咒之王。刻意隐藏到現在，要麼是你對祂的消耗還沒到讓祂傷筋動骨的地步，要麼——”

“——祂有更大的圖謀。你看到了，祂本就打着奪取你身體的主意，你偏偏還順了祂的意！”

伏黑惠無可辯駁。

見他沉默不語，五條悟索性繼續追問，“你現在能發揮出全盛時期幾分的實力？”

伏黑惠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平靜，“三四分吧。畢竟體術還在，足以讓我作為一級咒術師正常行動。”

“哼！依我看，能有一分就不錯了！實力退步這麼多，還敢往危險的地方湊，我還奇怪你怎麼會打不過伏黑甚爾！”五條悟氣不過，手臂在水裡用力劃拉幾下，将浴缸裡的水潑到浴簾上。

總是這樣總是這樣總是這樣！

比起保護自己，惠總是優先保護其他人。

白天當着那麼多人的面，加上他以為惠不是故意把兩面宿傩封印到自己體内的，就輕輕揭過了，誰知道他竟然是故意的！

白發男人盯着伏黑惠的那雙璀璨的藍色眼睛裡，隐藏了許久的可怕風暴終于露出冰山一角。

伏黑惠自知理虧，強行忽略身後讓人如芒在背的視線，硬着頭皮轉移話題：“那你是怎麼想的？你覺得給我們留下紙條、制造了影子沼澤的究竟是什麼人？”

五條悟無聲地咧開嘴，舌頭在犬齒上輕輕滑過，聲音反而變得平穩。

“我猜是另一個‘我’和另一個‘你’。我們之所以會來到這個世界，估計也是他們動的手腳。”

伏黑惠不解，“如果真的是這樣，那他們為什麼要躲着我們？”

“惠有沒有聽過一個說法——人類永遠不能與同一時間軸上的自己碰面，否則時間将會形成一個閉環，過去的自己和未來的自己或融為一體或一起湮滅。”

“可我們不是遇到了小悟和小惠？”

“你有遇到未來自己的這段記憶嗎？”

“……沒有。”

“這意味着我們的過去沒有被改變，這個世界的他們和我們并不在同一個時間軸上，我們生活在不同的世界。也就是說，這裡是我們所在世界的另一個平行世界。”

“你的意思是躲着我們的是和我們一個世界、處于同一時間軸上、真正來自于未來的我們？”伏黑惠費力地理清其中的邏輯關系，“你為什麼會這麼想？說不定他們來自于除了我們的世界和現在這個世界之外的第三個世界？”

“我有證據。”五條悟胸有成竹地說，“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這次在平安時代，我的六眼一直不能用。”

“好像是……”伏黑惠努力回想，“你找到原因了？”

五條悟不疾不徐地用手指輕輕敲擊浴缸的邊緣，“當然。原因其實很簡單，因為當時的我們也在那裡。”

“在我們兩個小孩玩着荒野求生時，我們的身體也出現在那個時間點。本體需要六眼自動維持無下限以保護我們的身體，于是同一時間裡，我的六眼被禁了。”

“因為按照世界的規則，同一個時間點隻能有一雙六眼。”

伏黑惠很快想明白了其中關竅，“如果我們的身體跟着靈魂一起去到第一次穿越的時間點，那你會一直無法使用六眼和無下限！”

沒有了六眼的五條悟會變成什麼樣？

他們還會相遇嗎？

伏黑惠越想越心驚，沒有了六眼的保護，五條悟能否活到成年都是個未知數！

五條悟聳聳肩，其實最危險的是被人發現他們長相一緻。

如果真的碰上同一時間軸上的另一個自己，到底會發生什麼，他可不想嘗試。

“你認為是他們做的。”伏黑惠語氣笃定。

“沒錯，這樣一切就都能解釋通了。”五條悟幽幽道，“解決那兩隻特級的時候，我的無下限中斷了兩次……”

伏黑惠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他忍不住回頭，卻隻能看到一片白色的浴簾，“悟，你沒事吧？”

就是這樣，多看看他，多關心他一些吧。

五條悟隐去眼底的笑意，繼續僞裝出可憐巴巴的聲音，“我沒事。幸好有惠在，隻要想到你還在等我，就無論如何也不想輸。對我來說，惠也是上天賜予我的恩惠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