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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腳步聲一點點靠近浴室門口,接着響起敲門的聲音,再然後是擰開門把手的聲音。
門被拉開又合攏,腳步聲的主人邁着和以往别無二緻的步子走進浴室,将手裡的衣物擱在門口的置物架上。
隔着米白色的磨砂浴簾,五條悟能看到一道頭發亂翹、身姿高挑、體态纖長的影子在面晃動。
他看不見對方的臉,更看不見對方此時的表情,眼前卻自動浮現出一張沉靜的、比現在成熟不少的青年伏黑惠的臉龐,上面還帶着面對自己時常有的無奈淺笑……等等,他過去好像很少對自己這樣笑的,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發生了改變?
是在上一次從平安時代回去之後?
還是早在平安時代他們朝夕相處的那六年裡,便已初現端倪?
他還在思維跳躍地想東想西,伏黑惠卻已經放下衣物準備離開了。
“惠~别走,過來陪我聊聊天吧~”五條悟毫無顧忌地開口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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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伏黑惠而言,今天無疑是極為充實的一天。
先是在趕往高專的路上走錯了路,比計劃的時間晚了不少才抵達。
接着正面撞上少年悟被捅穿腦袋的慘烈現場,情緒激動下,顧不得自己因宿傩被封印大半的術式,與伏黑甚爾一番鏖戰,險些喪命,幸好被及時趕到的五條老師救下。
然後認識了少年時代的夏油傑、家入硝子等人——這些人裡,除了家入小姐,其他人均已死于非命。
為了保護星漿體天内理子,也是為了拿到時之器,同夏油傑一起潛入盤星教,取得他們殘害少女的證據。
處理完盤星教,又匆匆趕去解救被羂索抓走的小惠。
被脅迫着定下束縛,然後親眼看到她在猝不及防間死于伏黑甚爾之手。
這還不是結束。
一時鑽了牛角尖的小惠,來源不明的影子沼澤,他從未了解過的伏黑甚爾,還有自從在高專彙合後态度一直相當奇怪的悟……
各種零零碎碎的信息攪和在一起,令他不禁有些頭痛。想起白天悟提到的假期,伏黑惠長長歎了口氣,他有一種預感,在這個世界他們也不能完全輕松下來。
即使不管小惠,不管高專這邊的事情,也總要考慮導緻他們穿越的時之器、在原世界封印了悟的咒物,以及自己身上的隐患等問題。
更何況——伏黑惠看向浴室緊閉的大門,想到裡面的那個人,眼神晦暗不明,類似今天這樣的事想必不會少。既然來到了過去,既然有了可以改變的機會,他們怎麼可能真的對發生的一切視若罔聞?
就在伏黑惠在手機備忘錄裡詳細編寫着接下來的計劃時,浴室裡安靜了沒幾分鐘的五條悟開始叫他。
“惠!幫我把換洗的衣服拿進來!在我房間的床上!”
“知道了!”
伏黑惠放下手機,走進五條悟的房間,一眼看到床頭上被人潦草攏在一堆的衣物。
他拿起一件黑色T裇,放在鼻下輕輕嗅了嗅——嗯,有洗衣粉的味道,應該是幹淨的。
将T裇疊得整整齊齊後放在一旁,伏黑惠又拿起一條黑色長褲,同樣仔細地疊好摞在T裇上,最後是一條黑色的三角内褲。
整理好所有的衣物後,他單手抱在懷裡,穩穩往浴室走去。
不出所料的,門并沒有上鎖。
一拉開門,濕潤的水汽立刻撲面而來,伏黑惠撇了眼把五條悟遮得嚴嚴實實的浴簾,心中的懷疑更甚。
他放下衣物,正要轉身離開,卻聽見五條悟在浴簾後面懶洋洋地說:“惠~别走,過來陪我聊聊天~”
伏黑惠有些無語:“你快點洗,洗完再聊。這裡水霧太大了,會把衣服打濕的。”
“那你和我一起洗嘛~”五條悟仍然不依不饒。
伏黑惠:“……五條老師,你要不要聽聽自己在說什麼鬼話?”
“你居然叫我五條老師!”
“?”
“現在沒有其他人在。”
“什麼?”
“現在沒有其他人在,所以,叫我的名字。”
“……”
伏黑惠感到自己的心髒猛地跳了一下,他緩緩向前走了兩步,然後靠着浴簾坐了下來。
背對着五條悟,他清了清嗓子小聲喚道:“悟。”
“嗯,就是這樣。”五條悟滿意了,“不可以再換回去哦~我才是和惠關系最好的悟,不能讓那個小鬼占用原本屬于我的待遇。”
“隻是為了區分你們兩個,沒有别的意思。”伏黑惠沒想到他會在乎這個,“那我以後叫他小悟?”
“随便你。”其實最好隻叫姓氏,但這種話說出來會顯得自己很小氣,五條悟用手舀起一捧水,潑在自己臉上,“感覺很久沒有單獨和惠說過話了。”
“像現在這樣,隻有我們兩個人……這次平安時代的經曆,你還記得多少?”
“和上次的情況差不多,醒來後隻記得一個大概。”聽着身後的水聲,伏黑惠臉色微微發紅,“我們好像一起走了很遠的路?”
“是啊,你背着我走了很久……”五條悟垂下眼簾,心頭的渴望愈燒愈烈,要是真的能和惠從小一起長大就好了……
“對了,紙條是怎麼回事?”
“什麼紙條?”伏黑惠一時跟不上他的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