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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外實在不是個适合小孩子生存的地方。
即使禅院惠和五條悟并非普通的小孩,但在冬季這樣嚴苛的環境裡,能保住自己的小命已着實不易。
想要吃飽飯睡好覺?那純屬奢望。
*觀影
傍晚,夏油傑和虎杖悠仁兩隻“幽靈”,學着兩個孩子的姿勢,抱着膝蓋圍坐在火堆旁。
悠仁看着火上烤着的黑黢黢的東西,金棕色的眼睛裡逐漸失去了高光。
“他們是在幹什麼?”
夏油傑同樣雙眼放空,“……是想要烤兔子吃吧。”
“可是烤兔子……不用去毛嗎?”他開始懷疑自己的常識。
“還要挖掉内髒……”夏油傑無奈歎氣,“聽我說,悠仁,你不能指望兩個年紀加起來都沒有你一個人大的孩子會處理食材。”
“可是,夏油前輩,這樣真的能吃嗎?”悠仁舉手提問。
“說不好……勉勉強強可以?”他并不是很确定,反正是咒術師的話,應該沒那麼容易被毒死。
“五條老師很擅長做菜的。”悠仁有些低落,“伏黑也能做不少家常菜,可現在……”
“有的吃已經很不錯了,”夏油傑再次歎氣,他這一周的歎氣次數簡直要比過去那麼多年加起來的還多,“加上昨天,他們兩天都沒吃任何東西了。正是長身體的年紀,這樣身體怎麼撐得住……”
當兩個孩子七手八腳地将兔子從火上撤下時,兔子的外皮已經完全被烤焦了,正散發着又臭又腥的焦糊味兒,裡面卻是半生不熟,撕開時還有血水不停往外冒。
忙活了許久的黑發孩子有些傻眼,精神肉眼可見地萎靡下來。
白發孩子靈機一動,從柴火裡翻出了幾根還算幹淨、粗細适中的樹枝,又用匕首把夾生的兔肉片下來,再串在樹枝上,重新放到火上烤。
“對哦,還有這個辦法!”悠仁驚喜地一敲手心,“不愧是五條老師!”
夏油傑贊同地點點頭,在心底長籲了口氣。
兔肉自是半點兒鹽沒加,除了肉味什麼滋味都沒有,但當饑腸辘辘的兩個孩子把烤好的肉放進嘴巴裡時,他們臉上還是綻放出了非常幸福的表情,周圍的背景似乎都冒出了五顔六色的小花花兒。
原本在一旁幹着急的兩人隻覺得自己的心都要被萌化了。
“多好哇,終于能吃上頓飽飯。”夏油傑無比慈愛地說。
“真是太不容易了。”悠仁配合地假裝抹淚。
“如果不是他們誰都不願意動手殺兔子,硬是等到兔子被活活吓死,估計早半天就能吃到嘴裡了。”
夏油傑不禁感歎,“善良心軟這點,也是他們這個年紀特有的可愛之處啊。”
“沒錯沒錯,不過——”悠仁說,“我倒是覺得,五條老師和伏黑一直都是這樣的人。”
又是一個晚上。
兩個人分别靠坐在一棵大樹兩側,麻木地看着白發男孩一骨碌從地上爬起,睡眼惺忪地在黑發男孩身上踩過去,生生把對方從睡夢中踩醒。
黑發男孩明顯已經習慣了,他打着哈欠站起身,任由白發男孩閉着眼睛拉住自己的袖子,然後他領着他到稍遠的樹後解手,完事後,才又帶着他走回來重新睡下。
“夏油前輩,你說為什麼五條老師每次夜起都要叫上伏黑?”悠仁終于忍不住問。
夏油傑狠狠抽動了一下嘴角,勉強道,“小孩子嘛,上廁所的時候總要找個伴兒。”
“可是伏黑去的時候,他也非要跟着一起?”悠仁十分不理解。
“也許是雛鳥的印随行為?”夏油傑随口說。
虎杖悠仁臉上寫滿了不信,果斷下了結論,“他好黏人!”
夏油傑不得不承認這個形容詞真是相當貼切。黏不黏人的他不清楚,但據他所知,五條悟的确是個喜歡熱鬧的性子。
久違的,他的良心有點兒隐隐作痛。
來來去去送走了那麼多人,終于有這個孩子陪你走到最後了——至少在他親眼見證的未來裡是這樣。
*
在野外艱難求生的第三個星期,午後時分,兩個孩子來到了一條冰凍的河邊。
“今天可以吃魚了!”禅院惠驚喜地撲過去,開始鑿冰準備捉魚。
“好耶!我要吃兩條!”五條悟跟在他身後歡呼。
他大腿的傷口已經愈合結痂了,隻剩下追蹤的咒文還在上面——
說來也奇怪,在長達三個星期的時間裡,咒文竟然一直毫無反應,邊緣的位置甚至隐隐有些褪色,這說明施術者始終沒有觸發追蹤,而且最多再有一個星期,标記也要失效了。
惠猜測那人可能是被什麼事情絆住了,比如說被他的父親派到什麼地方尋找自己的蹤迹?
他在這邊專心地捉魚,五條悟卻蹲在河邊,清理幹淨冰面上的積雪,把光潔的冰面當作鏡子來照。
冰上照出的影子和他想象中的不同,在外流浪了近三個月,他的頭發長長了,額前的碎發幾乎能别到耳後,再加上身上茶色的裙裝、因風餐露宿而消瘦下去的臉頰,看上去不像個男孩子,倒像個漂亮的小姑娘。
他驚呆了,雖然沒有親眼見過母親,但他現在的模樣想必是像極了皿婆婆口中描述出來的母親的……
五條悟讨厭咒術師,讨厭普通人,同樣讨厭身為小孩子的自己。
因為小孩子什麼都做不到,難産而死的母親也好,被咒靈活活吃掉的皿婆婆也好,他無法為他們做任何事。
作為一個小孩子,在五條家生活的六年裡,沒有人會耐心聽他說話,沒有人會關心他的想法,更沒有人會注意到他這個人。
他就像一個東西、一樣物件,除了被動地接受大人們的安排,沒有半點兒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