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魏祯之後,内侍總管正要回書房内伺候時,有一個小内侍匆匆跑來,附在他耳邊說了些什麼。他點點頭,随後進了書房。
“回禀聖人。”總管恭敬地立在聖人身邊,“平陽郡主已經快馬離京了。”
聖人隻顧着批閱奏折,未作理會。
總管眼珠一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聖人輕輕瞟了他一眼,道:“有什麼話就說吧。”
“請恕奴婢鬥膽,聖人為何要允郡主離京?郡主雖說是往平州去,可隻她一人,路上逃脫了該如何是好?”
“跑就跑了,一個草包而已,翻不起什麼風浪。”
若不是魏祯在意,楚渺渺也入不了聖人的眼。也是看在魏祯的面子上,他願意給楚渺渺一條生路。
“她要是個聰明人,就應遠離平州,找個不起眼的小村落隐姓埋名地生活才是最優解。”
聖人頓筆,希望楚渺渺不要辜負他的一番好意,也希望她從今以後再不要出現在魏祯的面前。
永朝的太子妃,未來的皇後,不能是一個叛臣之女。
然而事實上,楚渺渺并非是聖人所謂的“聰明人”。離開了京城桎梏,重獲自由之後,她沒有借機為保存自己的性命而逃脫,而是快馬加鞭地向平州方向趕去。
她想盡量趕在魏祯之前先去平州城見一見母妃,再去戰場前線問一問父王。
在生命最後的時間裡,她有個問題想親口問問他們。或許她得不到自己期望的答案,可是長年累月積聚在她心中的問題若是再不去問,她會再也聽不到答案。
反正都是最後了,最後在任性一次也無妨吧。
想到這裡,楚渺渺又一馬鞭甩下,催促着駿馬疾行。
*
再說魏祯回到東宮後,家令原還擔憂他會為情所傷而失去理智。沒想到魏祯回來以後,沒有再提起平陽郡主一個字,隻是冷靜地問他有沒有準備好明日出征的行裝。
正常,卻又不正常。
家令心中五味陳雜,但以他的身份也不便多說什麼,隻是默默依照魏祯的指示去做安排,為他出征打點好一切。
注視着家令離開,屏退身邊宮人,魏祯才顯出頹然的模樣。
他從錦盒中取出那枚墨印,憶起他送出這枚印章時的場景,那時他就同楚渺渺說過她是逃不掉的。現在她把這枚墨印送還回來,不會真以為這樣就能徹底逃掉嗎?
這是第二次。
第二次,楚渺渺棄他于不顧。
“楚,渺,渺。”
魏祯一字一字地念出楚渺渺的名字,每一個字、每一個音中都透出濃濃的怨憤之意。
逃吧,想逃去哪裡就逃去哪裡。因為無論她逃往何處,他無論使用何種手段,都一定會将她找回來。
那時他定将今日這份痛苦,加倍奉還。
*
這是一場與時間的賽跑。
楚渺渺不敢在路途中多有停留,她日夜兼程趕赴平州。
而越是接近平州的地方,危險程度就越高。
大批因戰争而淪落的流民成了強盜,但因為長時間無法獲得食物,他們虛弱地甚至攔不下楚渺渺的馬。
此外還有叛軍中的逃兵,他們中大多數是遊手好閑的地痞流氓,本想跟着楚王反叛能得些好處,但戰争的殘酷超出了他們的預想,便做了逃兵,成了真正的劫匪。
對上這些人,楚渺渺沒有一丁點優勢。她隻好棄了駿馬,趁那些人兩眼放光地盯着馬時脫身逃離,之後辦作流民的模樣混在人群中繼續往平州城行去。
從平州散去的流民前往他處尋求活路,一時間,其他的州縣也湧入了大量流民。
平州往北,是戰場前線;平州以南,是流民之患。南邊的大部分地區都被迫卷入了這場混亂之中。
正在巡鹽中的豫王和懷王等人自然也感受到了楚王叛亂帶來的禍患與麻煩。不過他們二人在此的任務主要是查鹽政,流民盜匪一事自有當地官員出面。
“楚王叛亂,聽說聖人親點太子率軍平叛?”
懷王的言語中試探性極強,豫王斜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你我二人巡察鹽政,也是聖人欽點。都是為聖人和朝廷做事,我們與太子有何分别呢?”
懷王讪笑,心說那分别可大了。
巡鹽,讓他成了朝堂中某部分勢力的眼中釘,吃力不讨好。太子是統帥大軍,那是實實在在的權力。聖人偏心得可不要太明顯了。
“經此一役,太子的地位可以說是穩如磐石了。”懷王不由感慨道,語氣中多了些怨氣。
豫王懶得繼續搭理他,隻道:“說話無妨,但不要妨礙了公務。”他手中的筆指了指桌案上的賬冊,“幹活。”
“是,皇叔。”懷王被迫閉嘴,十分消極地拿起同來的戶部官員已核算清楚的賬冊開始查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