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聖人心中已經下定了決心。如果楚渺渺的願望是魏祯的話,那她無論如何也留不得了。
“罪臣……想去平州。”
這是出乎聖人意想的回答,但他很快收起自己的驚訝,追問道:“怎麼,郡主想手刃父兄,為自己減輕罪責?”
“罪臣雖是草包,卻也有底線,手刃父兄的事情罪臣做不到。”
“既不打算以此向朝廷投誠,那你去平州是為了什麼?”
“罪臣有一個問題,想求一個答案。”
*
在得知楚王世子夫婦逃跑的方向後,沒花多長時間馬将軍就将人犯緝拿。他臨行前得了太子囑咐,要他好生照顧這二人,便也沒有刻意為難,隻将這二人押送回京,送入天牢。
魏祯第一時間得知世子夫婦入天牢的消息後,便親自前往探視。
經過連日來的奔波與憂慮的折磨,世子夫婦的狀态都不太好。魏祯還請了大夫入獄為二人診治,不可謂不盡心。
楚滄浪慘然一笑:“多謝太子好意,隻是我夫妻二人即便是治好了身子也是無用。”
好不容易養得像樣的身體,又變得虛弱了許多,短短一句話,楚滄浪就咳了三四回。
世子妃也是一臉憔悴地陪在丈夫身邊,撫着他的背為他順氣。
“還請世子不要放棄。”魏祯鼓勵道,“隻要還喘着一口氣,那就還有活下去的可能。”
楚滄浪隻是一笑,不置可否。他握住妻子的手,示意自己已經好了很多,随即向魏祯問道:“方才進來時,不曾見到渺渺,她如今被關押何處?如果可以,還想再求殿下一個恩典,讓我們兄妹在一處吧,别讓她孤零零一個人,她還小,會害怕的。”
魏祯道:“世子放心,她現下在東宮,很安全。”
楚滄浪眼前一亮,心道也許渺渺在太子的庇護下能活下來。他再看向魏祯的目光中多了幾分感激:“多謝太子殿下。”
囑咐了獄卒照顧好楚王世子夫婦後,魏祯就匆匆離開了。就在方才,有人來報信,聖人親自前往東宮去見了楚渺渺。他一路心急如焚,實在擔心聖人會對楚渺渺不利。
然而等魏祯回到東宮之後,就見家令滿面為難,那欲言又止的模樣已讓魏祯心裡明白了大半。
“郡主她……還在嗎?”魏祯聲音艱澀,但有暗含着一絲希望。
家令沉重地搖頭:“郡主被聖人帶走了。”
“帶去哪裡了?”
“聖人與郡主單獨談話後就帶她離開了,去哪裡,奴婢實在不知。”
魏祯自嘲地笑了。
是了。他雖然是東宮的主人,但聖人更是天下的主人,他要帶誰離開東宮,沒人有資格過問,也沒人有資格阻止。
他沒有再追問,而是轉身向禦書房的方向飛奔而去。隻要在那裡,就一定能等到聖人。他要去找聖人,他要請求聖人寬恕楚渺渺,無論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等魏祯氣喘籲籲地停在禦書房前,一向伺候在聖人身邊的内侍總管已在殿前等候太子多時了。
“太子殿下,聖人命奴婢轉告您一句話,交給您一樣東西。”
魏祯不願多聽,他繞過内侍總管就要往裡闖,候在殿外的所有内侍和侍衛都迅速圍了上來,将魏祯包圍,阻擋他繼續再前行一步。
面聖不許佩劍,手無寸鐵的魏祯冷冷地掃視着眼前的這群人。
内侍總管轉身面向魏祯,面色不改:“聖人命殿下好好想想眼前什麼最要緊,别什麼都想要,最後落得個兩手空空的下場。”
這是警告。
魏祯面色更加陰沉:“聖人,真的不願見我?”
内侍總管喟然一歎:“殿下,何苦為難奴婢們呢?奴婢們行事,皆是出自聖人旨意。”他頓了一下,意味深長地看着魏祯,“其實又何止是奴婢們,天下臣民皆要聽從聖人旨意。望殿下三思啊。”
“……”魏祯默然良久,沉聲問道,“您方才說還有一樣東西要交給我。”
總管一揮手,包圍住魏祯的内侍和侍衛退下,一個捧着錦盒的小内侍躬身上前,遞與魏祯。
魏祯打開一看,手上猛然用力,屈起的關節隐隐泛着白色,神色也晦暗不明,但總管能明顯感覺到他身上的重重怒意。
那錦盒中裝盛的不是他物,正是他送給楚渺渺的那方墨印。
楚渺渺這是要與自己徹底恩斷義絕了嗎?她怎麼能,怎麼能這般絕情!無論自己說多少此剖白心迹,無論自己多少次請求她的信任,她為什麼就是不肯相信他!難道他是個不值得信任的人嗎?
魏祯心中情緒起伏,面上卻浮出笑意,他禮貌地謝過内侍總管,随即利落地轉身離開,大步流星,似乎帶着某種決心。
此時魏祯再細品聖人的那句話,覺得頗有意趣。聖人所言甚是,他現在要做的就是漂亮地解決楚王叛亂一事。至于楚渺渺——
魏祯面色肅然,眸光狠厲,再無半點平日裡的溫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