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餘熱未散,三伏天的警示猶在時,南洋附中已經要提前一個月開學了。
江自牧站在鄰居家門前,還在轉頭走人和敲門的選擇間徘徊時,面前的門可算打開。
“啊,已經20分了,難為你還在等我了,不好意思。”向韓一向欠收拾的俊臉探出,叼着吐司片,手裡還有個水煮蛋,口齒不清道。
“2分鐘。”江自牧躲開向韓企圖将雞蛋塞到他手上的行為,冷冷道。
“嗖”的一下,向韓迅速鑽進裡屋裡。江自牧隻聽見裡頭傳出一陣咚咚锵锵的聲響。聲音剛消停,向韓揚着陽光燦爛的笑容從裡邊竄出,洋洋得意道:“沒超時吧,就我這速度,在晚五分鐘也趕得上公交。”
江自牧看白癡的眼神看着他。
向韓是被嫌棄慣的,毫不在意地在樓梯上跨開一大步,回頭樂呵呵招呼着:“走啊,别傻站着了,去坐公交啊。”
江自牧瞟了眼未關的門,暗忖這麼多年這貨家裡都沒有遭賊确實是個奇迹,順手将門拉上。
一大清早,街道還不算熱鬧。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在經過夜晚降溫的地面上時,一切才剛剛蘇醒。樹葉在風中輕輕搖曳,空氣中翻滾着槐花香。來自遠方的微風帶來濕潤的水氣,為新生的嫩綠進行别樣的滋潤。
早起買菜的婦女和抓着電話匆匆趕路的上班族擦肩而過,睡醒的野貓從牆頭滑下,小販中氣十足的叫賣聲和學生自行車的鈴铛交融,形成首生活交響曲。
這是聽風路的早晨。
充滿人間煙火氣。
江自牧和向□□在趕往公交車站。
江自牧哪怕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腳下的路上,耳朵裡還是不斷灌入向韓一時興起的碎碎念。
“這人嘛,就是賤。當初在學校被當陀螺抽着轉時,總想着放假就好了,就輕松了。但一放假沒幾天,就覺得每天無所事事的自己在浪費美好的青春。有句話說得好:‘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向韓仰臉惆怅道:“我真沒騙你。我昨天晚上一想到明天就要開學了興奮得都沒怎麼睡着。”
向韓的沒睡着,其實是打了一宿的遊戲。江自牧兩點都能聽到他在隔壁砸床闆。
江自牧扪以心問心,為什麼他要等這話痨上學,一個人不清淨嗎?
公交車站設在兩人家不遠處,走那麼一會兒也就到了。
由于在學區範圍内,這個時間點在公交車站等車的大多都是附中的學生。聚在一塊閑聊的,靠在柱子上醒不過來的,往嘴裡塞包子的,都有。江自牧和向韓走進公交車站時,不少人頓住了,偷偷往這邊看。
笑話,遇上學神不是常有的事,能多看一眼說不定能沾點仙氣。
女生們考慮得多了,看上的不僅是成績,還有臉。
饒是向韓這樣的經常活着衆人視線下的,此刻也不得不收斂下性子,繃着臉。很快,他繃不住了,一點一點蹭到江自牧旁邊,小聲道:“老江,我感覺有點危險。”
“什麼?”江自牧莫名其妙。
“你看啊,咱倆搭公交這麼多回總能遇上事。”向韓看向一邊,“比如,那邊那個抱着瓶沒擰上蓋的礦泉水的女生,上回就是她不小心把水撒我身上的,我濕了一身。”
“等等,她好像走過來了。”向韓的聲音開始顫。
江自牧順着他的視線看去,果然一個和向韓描述一樣的女生在悄悄往他們站的位置挪動。
女生臉上有詭異的潮紅,拿瓶子的手在顫。
啧,麻煩。
江自牧怕要真又撒一次水,會連帶濺到他身上。公交車一來,立刻将還處于懵槽狀态的向韓推了上去。
“老江,我......”
“上去。”
這個點,公交車上擠擠攘攘。江自牧抓住吊環才能勉強穩住身體。車上隻開着一盞昏暗的燈,晃蕩的車輛和各種早餐味道混雜,還時不時有司機身上未散盡的煙味。
很有沖擊力。
江自牧覺得自己要撐不住了。
他下一回還等姓向的話,他這輩子都等不上公交。
江自牧暗暗道。
他被擠得實在難受,隻能強迫自己看窗外。所幸車簾未拉上,車窗玻璃擦的也算幹淨,外面的風景清晰可見。車速不快,風景也沒有連成條直線。公交車從綠樹成蔭的街巷駛來,路過的老舊的居民區拉着淩亂的電線,在忙碌的寫字樓間穿梭。陽光從開始的絲絲縷縷逐漸強烈,将世界照得透亮。
江自牧有片刻發愣。
就在這時,原本平穩行駛的車輛似乎是碾到了小石塊,整個車身忽地顫動了下,将江自牧發散的注意力彙攏起來。
恰巧,公交車駛過拐角。一個女孩的側身印在窗前,突然闖進他的視野。
女孩紮着蓬松的高馬尾,附中的校服穿在她身上十分貼合,白皙如釉的耳朵從鬓發露出一點兒。她的側臉輪廓相當流暢漂亮,被風吹動的幾縷發絲适當增添靈動的美感。
女孩瑩潤的手指在手機屏幕上劃動着,目光專注。
她不緊不慢的步伐和公交車碰巧的減速,将這個畫面在玻璃上定格為一幅朦胧的畫。
江自牧不由自主多看了她一眼。
恰在此時,女孩扭過頭,正好與和她隔着玻璃的江自牧對上視線。
江自牧一愣。
下一秒,公交車加速,女孩的身影消失在視野,面前恢複成了一成不變的灰牆。
江自牧收回目光,低頭看了下手表,6點40分,得虧今天開學要求7點前到,不然肯定在校門口就被教導主任逮住了。
半個小時後,意外沒有被攔在校門口罰站的女孩正坐在高二年級的年級主任辦公室。趁辦公室裡沒人,女孩借反光的窗戶整理自身的衣着,還順便揚起個微笑後好整以暇等待招呼她的主任。
幾分鐘後,教導主任裹挾着熱風進門。他擦着額頭上的汗,手腹上還有未幹的墨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