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的諸姓門閥也是如此,每一個人的生死榮辱,都不是源于自己,而是取決于姓氏和血脈。自先帝立李夫人為後而來,朕便已經發誓,不會讓這些舊世代一直維持他們的這一套規則秩序。”
所以為了和舊世代鬥争,柴兆言選擇了把他推出來作擋箭牌,然後在李夫人派人把他擄走的時候,又選擇見死不救?
所以為了建立新的秩序,柴兆言給了他代表新世代開始掌權的無上權勢,卻任由他站在被舊世代虎視眈眈的風口浪尖之上,成為世代之争中衆矢之的。
“可是,”柴奉征輕輕一笑,笑聲嘲弄,在兄長看不見的眼裡卻像烈火熄滅過後的一片荒野,隻有無盡的荒涼和死寂。 “臣為什麼要在意這些?”
高高昂首意氣風發的天子一呆,回過頭來的時候,對上的已是一副玩世不恭的笑臉。
柴奉征一臉的滿不在乎,兀自說着:“從小到大,臣都沒有陛下的宏圖大志,臣想要的從來都隻是和所愛的人好好活着罷了。”
“如今臣已有心之所屬,隻想和她安度餘生。”
他定定地凝視着自己的皇兄,嘴裡說出的話充滿諷刺,臉上表情卻沒有憤怒,也沒有怨懑,仿佛他真的一點也毫不在乎。
堂堂天子被人這般嗝應,竟是不惱不怒,反而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然後他淡淡說道:“奉征吾弟,你會在意的。”
“因為你在意的小蕭将軍,已經入局了。”
柴奉征一頓,然後立時想到了前因後果。
一個在過去三年把自己和外間世界徹底斷絕的人,又如何會入了這一場世代之争的局--
“是女子書院!”脫口而出後,他的神色漸轉猶豫,“是你讓皇後開設女子書院,邀請她當書院的女夫子,把她拉進局中?”
腦海裡紊亂的思緒變得越來越清晰,柴奉征嘴上也越說越快:“女子書院不隻是為女子提供機會的地方,也是新世代用來對抗舊世代所信奉的那一套規條和價值的工具,至于夫子方面除了蕭元嘉以外……應該說包括蕭元嘉在内,都是經過你們精心挑選,足以建立抗衡舊世代那些門閥世家的人。”
“那為什麼皇後會甘願為你所用,借女子書院的名義積聚新世代的力量,來對抗她母家所代表的舊世代?”
“除非--”
柴兆言滿意地點點頭,用看着一個得意門生的眼光打量着臉上已有不忿之色、越說越激動的幼弟。
他也毫不吝啬地向他解釋:“因為她已經厭倦了舊世代的那一套,包括我們的外祖一家。”
“就像你的小蕭将軍,也已經厭倦了那些束縛她的既定規則。”
說到這裡,他胸有成竹地微微一笑:“奉征覺得,她是不知道女子書院背後代表的新老世代之争,還是明知它代表的是什麼而依然甘願入局?”
柴奉征雙目微眯,盡管答案已經呼之欲出,但他不願開口承認。
他早就知道這位親生兄長和自己不同,他深藏隐忍,老謀深算,尤其懂得謀算人心。
他謀算了皇後想要改變的心,謀算了主人想要反抗的一身傲骨,謀算了把他柴奉征當作箭靶的楊閥李閥的心,讓他腹背受敵,心之所屬的人身陷局中,讓他無論多麼不願,最終也隻能自己走進漩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