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嘁！那個瘋婆子……」

與宿傩關系并不好，甚至非常差的虎杖悠仁并沒有說什麼，隻當作沒聽見宿傩說話。他将目光落在面前的空杯子上。

“…”他隻覺得這聽上去又遙遠又荒謬，但這個和他的兄長有什麼關系？

“摩羅大人本是繼國一族那一代的最後勝者，因為他的兄弟姐妹要麼棄權，要麼被他謀害，到最後隻有他一人有資格。但在最後時刻摩羅大人的祖父，黑死牟大人的襲擊以及羂索破壞了儀軌，加上重傷和鬼血的污染，種種原因讓摩羅大人功虧一篑，不穩定的身體便開始崩潰。關鍵時刻，包括山吹大人等在内的各位大人自願獻祭，促使摩羅大人變成了鬼。”——也讓摩羅有了再次蛻變的機會。

但文枝婆婆沒有說出口，它不打算讓虎杖悠仁這個讨人喜歡的善良的孩子知道太多那些沉重、血腥的曆史，畢竟是寬松世代嘛，還是要減負一些的，别給他太多壓力。

“在那之後過了二百多年，摩羅大人以鬼的身份死去後，便在築姬大人的幫助下重新轉世成人類，變成您同胞的兄長。”文枝婆婆自動省略了羂索在其中的作用，和它的同僚們一樣，它也不喜歡羂索。

“所以老身說摩羅大人的脾氣好很多了——當年他可是因為他的父兄在打山吹大人的主意，就把他們給弄死了呢。”文枝婆婆樂呵呵地說道，似乎将這一段曆史當作茶餘飯後的談資，“畢竟流着那血脈的人，脾氣向來都是兩個極端，極好和極差。”

“鬼…指的是詛咒之類的嗎？”

“是一類被鬼之始祖的血液控制的人類，以曾經的同族人類為食物，不老不死，但陽光和紫藤花毒能殺死他們。”文枝婆婆簡單的解釋道，“但因為鬼王被斬殺，大概已經在大正時代初期就全部滅絕了吧。”

“脹相說，我哥吃人的腦花了……”虎杖悠仁想起虎杖悠真喜歡故意咬傷他的手腕和脖子的行為，神情一怔，“不吃人會怎麼樣？”

——他哥說想吃掉他，難道是他會嘎了的那種「吃掉」，而不是那種「吃掉」？

雖然文枝婆婆并不覺得虎杖悠真或是摩羅掏人腦殼裡的腦花吃有什麼問題，但它仍然溫和地回複道：

“若是以前，自然是不行的。但現在的話，應該隻是口味的問題…生人大概是對摩羅大人來說唯一有味道的「食物」。”

“一旦吃了人，就無法挽回了。這就像喝了加了罂｜粟殼的湯一樣，會上瘾。”

——此時，距離死滅洄遊的開啟時間，還有7天。

*

記憶世界

永正17年（1520年）三月

“最外面這層，又是專門針對我的帳嗎？”

——這種程度的帳，絕對是羂索那個該死的家夥！

五條悟站立在空中，向下望去，隻見到原來郁郁蔥蔥的楊柳山和周邊的森林，全部化作一片血紅，像是幾天之内從暮春過渡到了秋日，漫山遍野全部染上了楓紅。

這個紅色的渦流正在無聲無息的以赤築山城為中心，向外擴大、蔓延。血色所過之處，無論是人類，還是來襲的妖怪或原本就居住在此地的動物，全部被這不合時宜的血紅楓葉組成的細小刀刃，剝離的全身的血肉，隻剩下沒有一絲肉渣殘留的森白骨頭。

他眼睜睜地看着這血紅潮水沖破了層層結界，最後又沖破了最外面那層墨水一樣的帳，如失控的海嘯一樣，像四面八方奔湧而去。

這是人為導緻的天災。

“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哎呀…鄙人過去那段時間，到底在擔憂着什麼呢？」

「不用再忍耐的現在，可比之前舒服多了喲。」

祂轉動着眼睛，身形迅速縮小，變成青年的模樣，右手握着太刀，左手臂纏着蛇皮做的套索。七條如蟒蛇一樣的眼鏡王蛇自祂的腰間生長而出，從冬栗色素襖的兩側縫隙探出身體，在祂的身後或遊走，或靜止不動，或壓平頸部，作出攻擊模樣。

變成他的祂伫立在屍山血海裡，緩慢地擡起了眼眸，将眼前的霧藍色發絲往後一撥，眼含笑意地看着面前一臉複雜、周身咒力起伏不定的白發男人。

哎呀，他的大貓好像很不高興呢——

那可真是太好了，他最喜歡看見别人因為他的行為而變臉了，尤其是強者。

多麼有意思啊。

“您也是來讨伐鄙人的嗎？”

此時的他所處的位置是高野山盆地的中心，根本大塔的所在。周圍那些白骨全部是這方寺廟裡的和尚或僧兵，屬于曾經的合作者和同盟。

哦，「曾經」！是的，當然是「曾經」！

有着霧藍色長發的青年撫摸着臉上殷紅的痣，毫無征兆的，突然哈哈哈地大笑起來。

“噯，秃子嘛…”他彎腰從下上灰白色的頭巾裡，捧起一個頭上有着半寸長黑發的骷髅，一臉心滿意足地貼臉抱着，“人頭啊，還是有一點頭發好看啦，是個溫柔漂亮的大美人哦。”

他的聲音，他的表情，他的言談舉止，完全看不出他認為自己有錯，五條悟甚至在他的身上看出了一絲獵殺後的愉悅和享受。

他對于這場殺戮，完全的樂在其中，完全沒有顧及這些死者都隻是普通劍士。

“是悠真嗎…？”

面前的這個人，明明靈魂是一樣的，為什麼…

有什麼東西變了。

“是摩羅喲，這位術師先生。”有着與白發術師的戀人完全一樣的外貌和靈魂的摩羅，這樣對着五條悟說道，那一口輕快的方言裡帶着不合時宜的雀躍，“哦呀，要鄙人把‘他’還給你嗎？”

「啊啦，這個人的表情好有趣，有趣到會想捧着肚子笑出來的程度呢。」

摩羅身後的毒蛇嘶嘶吐着蛇信子，與主人相似的橙黃色眼眸不約而同地審視着五條悟，仿佛隻要他說出不符合主人心意的話語，它們便會發動攻擊。

五條悟下意識再次向四周望去，有着六眼加持的他，輕易地發現以他們為中心的方圓百裡内，全部是一片死寂，一點微弱的如螢火蟲一樣的咒力反應也見不到。這些全部是那血紅色的楓葉造成的。

他再也無法勉強自己露出笑容，說出什麼“找到你太好了”之類的話語了。

這個人…面前的這個人…在他不在的時候，他的戀人身上發生了某種他不知道的變化。

“——悠真。”他的聲線低沉，像是在警告些什麼。

蒼藍色的雙眼死死的看着摩羅，如鏡子一樣澄淨的眼眸倒映着他的臉上若有若無的笑意。

“那麼兇惡的看着鄙人…”摩羅朝着五條悟露出微笑，語氣輕快雀躍得有些詭異，“鄙人有做了什麼，會讓您不開心的事情嗎？”

五條悟白發裡的貓耳朵轉動，壓得很低，瞳孔也逐漸放大。

他現在很不爽，非常不爽。

“嗯～那個小家夥呀…大概是被鄙人吃掉了吧哈哈哈——開玩笑的…啦！”摩羅一扭腰，躲過了朝他飛來的紅色的「赫」，緊接着雙手交叉，架住了五條悟的拳頭，“诶，小貓咪好兇哦，小心被獸醫拔掉指甲和牙齒哦。”

“這樣好嗎？虐貓會被動保會人肉的诶。”

錯身而過之際，摩羅手賤的在五條的手腕摸了一把後，舔了一口觸摸過五條悟的手掌。

“好甜啊，貓咪君，鄙人可以吃掉您嗎？”

“鄙人會滿心期待的吃掉您的喲。”

“哈啊？在這之前老子會先把你打成爛橘子醬喲！”五條悟身後的尾巴已經完全的炸了毛，像是一個巨大的棉花糖，他嘴角勾着輕佻的假笑，“先說好哦，老師會把不乖的壞學生扒光了挂在屋頂的避雷針上哦。”

“悄悄告訴你，老師會把照片PO上ins喲。”

誰來告訴他！他就離開個幾天，他的青橘子小男友變成什麼品種的變态油膩黏稠的爛橘子醬了！

貓貓要鬧了哦！真的要鬧了！

五條悟眼睛一冷，裡面充滿着認真，面上的表情也變了。

看來，他隻能把人給打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