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紅的浪潮在高野山地區就這樣蔓延開來，甚至沖破了某個差點埋葬在這裡的詛咒師設下的帳。這讓在外面等待許久的大貓終于有了機會。

但五條悟最後還是沒能付諸行動，反而唰一下消失在了空中，瞬移到更遠的地方。

“咪嗚——”（好痛啊。）

五條悟抱着因為稍微擦到了一點穿透了無下限的紅楓葉，便徹底化作白骨的尾巴，運轉着反轉術式恢複起來。

離奇的是，在五條悟回複尾巴完畢之後，他便突然變回了人身，但仍然保留着耳朵和尾巴。

“诶？哈哈，這是什麼解除詛咒的泉水嗎？”

那個楓林又是什麼東西？沒看過的招數，是虎杖悠真弄出來的嗎？

算了，不想了，還是趕快去把他家不知道在搞什麼的青橘子叼出來，狠狠地揍一頓好了。

*

2018年11月3日上午11:30

外界，熊本縣八原雙葉山赤築神社

以虎杖悠真的靈魂和記憶所形成的記憶世界裡過去16年，外界卻隻過了不到3天。

狸貓妖怪的首領文枝婆婆帶來了新鮮制作的午餐，放在了臉上沒有笑容的虎杖悠仁身邊。

這已經是虎杖悠仁醒來後的第二天了。

“今天有很好吃的彩色飯團哦，顔色很漂亮，放了我們八原的特色野菜，是摩羅大人最喜歡的食物之一。”

粉發少年看着面前的食盒，粉金色的眼睛有些無精打采的，就連頭發也軟軟地垂下，像是一隻因為被主人遺棄，顯得垂頭喪氣的小狗。

“謝謝。那個…我哥呢？”

“悠仁少爺很在意摩羅大人嗎？”文枝婆婆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反問道。

“我哥，叫虎杖悠真…”虎杖悠仁微動嘴皮，從嘴裡擠出了幾個字，“才不是什麼摩羅。”

虎杖悠仁低着頭，盯着面前有着七八種顔色的飯團，眼神執拗又脆弱。

現在的他，隻要一閉上眼睛，便想起了那晚涉谷失去全身血液，倒在地上的屍體，無論是人類還是改造人的。就連做夢也是夢到摩羅和羂索狼狽為奸的情景，他甚至不敢去想，如果交流會的襲擊和涉谷慘案都是他的兄長與羂索和咒靈一方聯手造成的可能性。

虎杖悠仁到現在還是難以接受，因為…虎杖悠真是他最後的家人了。

“老身還以為，悠仁少爺會難以接受真相。”

“我想”他不接受又能做什麼呢？事情已經發生過，已經無法挽回了。

文枝婆婆露出慈祥的笑容，臉上的皺紋全部擠在了一處，眼睛裡露出點點屬于狸妖的狡黠.它說：

“快用午膳吧，吃完老身就告訴你關于摩羅大人的事情。”

虎杖悠仁松了一口氣，拿起一顆飯團，啃了一大口。咀嚼了幾下，這才反應過來，瞪大了雙眼，匆匆咽下了嘴裡的米飯，有些擔憂，又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文枝婆婆。

“婆婆，您說，我哥現在和…五條老師在一起？”他小心翼翼地看着文枝婆婆，像隻害怕被傷害的小狗。

“他們正在一起睡覺呢，感情真好啊。”——就是人跟貓，小少年跟大貓…滾在一起有點辣眼睛。

——摩羅大人真不愧是築姬大人的兄長，竟然連貓也不放過。

“诶——可是，現在外面…”

“摩羅大人醒了自然會與五條先生一起出來的。”

文枝婆婆眯着眼，連聲催促虎杖悠仁将飯盒裡的飯團全部吃完。

虎杖悠仁隻能狼吞虎咽地吞掉手裡這半個拳頭大小的彩色飯團，又去拿第二個。

“沒什麼味道啊，有醬汁…噫！”虎杖悠仁捂着發麻的後腦勺，吐了一大口氣，連忙去拿茶杯，灌了幾口水，“好嗆！超辣的！這中間綠色的餡料是芥末？”

除了他那個口味奇怪的兄長，誰會喜歡在飯團裡面放這麼大一坨的芥末啊？

“是清晨挖的山葵根磨成的山葵醬，不是辣根。”文枝婆婆樂呵呵地笑道，“摩羅大人除了喜歡精緻漂亮的食物，對于食物的新鮮程度也要求很高，不符合心意的時候是會發脾氣的。”

“就是說啊，挑食！超難伺候的！”他哥才不是摩羅呢！

“摩羅大人的脾氣好很多了，老身第一次見到他，還以為會被殺呢。”

“啊，這個裡面是話梅肉…哪有啊！老哥脾氣超級糟糕的，生氣了就拿竹刀打人，還喜歡離家出走玩失蹤。”虎杖悠仁囫囵吃掉第二個飯團，伸手去拿最後一個，“跟同學和隔壁學校學長關系也超級差的，經常打架，把人家打的鼻青臉腫的，完全就是校霸嘛。”

“哦呀？沒有殺掉冒犯他的人的全家嗎？築姬大人一定會很欣慰的。”文枝婆婆卻樂得眉開眼笑，一副感動壞了的模樣，“有了在意的人類，果然都會變得不一樣呢。”

虎杖悠仁一臉微妙地吃完魚幹味噌餡的飯團。他總覺得文枝婆婆說話怪怪的，他發現他所認知的虎杖悠真，是與他人口中的虎杖悠真完全不一樣的兩個人。

虎杖悠仁很想說自己的兄長并不是那種因為一點小事情就殺人全家的人渣，但一想到虎杖悠真的摩羅的身份在涉谷做下的事情，他又說不出話了。

因為虎杖悠真那晚已經承認了。

但是，為什麼啊…是他還不夠了解虎杖悠真嗎？為什麼身邊的人，全部都是适應良好的模樣？

那是他的哥哥在離家出走的這些年裡經曆了什麼，讓他變壞了嗎？

他揉了揉被體内宿傩吵得發疼的腦袋，後者正在瘋狂吐槽剛才的飯團難吃，叫嚣着要幹掉面前的文枝婆婆。

“婆婆跟我老哥很熟悉嗎？”

“老身也是在二百多年前，從長輩那裡聽聞過摩羅大人的事情呢。”

二百多年？是口誤嗎？吉尼斯紀錄也沒有這麼長壽的人啊。

“是悠仁少爺沒有問吧？摩羅大人很懶，不是那種會主動說起他在外面的事情的男人。”文枝婆婆戴上老花鏡，拿着一個裝着栗子的簸箕，開始剝起了栗子仁，“不問，他就不說了，全部憋在心裡自己消化。”

“聽上去像是那種嘴被封印了的中年上班族，會有心理疾病的啦…诶？”虎杖悠仁突然被文枝婆婆塞了一個栗仁在嘴裡，“好大的栗子啊，是丹波栗嗎？”

“呵呵，是啊，繼國家的男人就是這副德行。據說枭姬小姐的孩子，朗彌小少爺也是這樣…所以才會接連錯過心儀的女子。”文枝婆婆看向庭院，布滿皺紋的臉上露出一抹追憶，“不逼一下，他們永遠反應遲鈍的注意不到你們的想法，用人類的說法是，遺傳…對吧？”

“啊，不，我老哥姓虎杖來着…不過嘴硬這一點很像我爺爺。”虎杖悠仁合上了飯盒，用毛巾擦幹淨手後，“我吃飽了，謝謝款待。”

“那個…婆婆？我老哥他的事…？”

“摩羅大人的往事啊……”

虎杖悠仁癟了癟嘴，小聲嘟囔着些反駁的話語。

文枝婆婆沒理會虎杖悠仁的小聲反駁，放下手裡的簸箕，看着虎杖悠仁。

“摩羅大人還是人類的時候，是繼國一族的末代當主，在家族被摩羅大人的祖父屠滅後，自身也被老當主變成了食人的鬼。”

“說起來，那距離現在已經是将近500年前的事情了。”

“‘繼國’？喂！婆婆，妳說的人真的是我老哥嗎？又不是妖怪。”他可是看過他哥因為好奇，去搶了隔壁鄰居家的小孩的奶瓶回家喝牛奶的，“那不是戰國時代嗎？”

“是的，知道平将門之亂嗎？是日本曆史上唯一一個舉起反旗，自立為新皇的将領平将門掀起的起義。這是發生在平安時代，大概是在承平天慶時期，日本的坂東地區的事情。”文枝婆婆給虎杖悠仁倒了一杯麥茶，用溫和的聲音繼續說道，“作為坂東龍蛇之子的将門公起義後不久，便被朝廷派了軍隊鎮壓，他的男性後代和兄弟被誅殺，除了外嫁的春姬，就隻有桔梗姬的女兒五月姬和帶着弟弟平良門出家的如藏尼躲過這場浩劫（注1）。即便如此，再往後的幾十年裡，朝廷一直非常戒備将門公的後代，甚至多次搜捕和打壓。”

“五月姬在得到貴船明神的荒禦靈傳授的妖術後，便改名為泷夜叉姬。她與将門公生前的摯友興世王合作，在京都把将門公複活。然而，他們卻被安倍睛明等人給擊敗了，使得将門公在興世王邪術的副作用下，化身成為特級詛咒。”

“泷夜叉姬趁機逃離了京都，找到了被肉芝仙傳授了術法，化身成大妖的平良門。盡管泷夜叉姬有預感自己此行必敗，她仍然做出了這個決定，他們姐弟倆人在相馬掀起了叛亂。”

“在叛亂發動的前夕，泷夜叉姬誕下了淤加美神的荒禦靈的子嗣月都殿下，這便是繼國一族的祖先（注2）。”文枝婆婆收起了虎杖悠仁吃光的食盒，重新開始泡茶，“平家阋牆内亂的命運也就這樣流入了繼國一族的血液裡，大概是每隔幾代，就像是内部自動篩選那樣，在祂的指示下神官們各擇新主，讓繼國一族嫡系互相厮殺，直到新一代「龍蛇」的決出。”

“這段曆史，悠仁少爺體内的宿傩大人應該很清楚才是。”——難道作為摩羅大人今生的兄弟，悠仁少爺并不能将宿傩那點記憶挖出來嗎？